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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2023-09-20 03:41:02 作者: 鴛鴦腿
    也許太過勞累,也許想家了,這天夜裡,九兒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了自己睡在雪地里,凍的渾身發抖。

    這時,一個黑影走過來,拿過來一件厚厚的衣服蓋在了九兒身上。

    那衣服太厚,壓的九兒幾乎喘不過氣來,九兒想喊,卻張大了嘴巴,喊不出聲。

    九兒想動,卻四肢不聽使喚,她只有拼命地轉動眼珠,轉啊轉啊,終於醒了過來。

    天亮起床的時候,九兒覺的渾身酸痛,她想起了昨夜的夢,欲言又止。

    大清早是不能說夢的。

    因為,昨天的夜哭了,留下了滴滴眼淚,那淚落在了草尖尖上,樹葉葉上,就成了露珠。

    露珠是夜殘留的眼淚。

    待到了上午,那風吹乾了夜的憂傷,露珠消失了。

    九兒才向丈夫講了這個奇怪的夢。

    丈夫說,「你冷了,有人給你蓋被。

    那是一個好鬼,是一個前世深深愛你的人,一直把你愛到骨髓里的人。

    你投胎成了人,而他沒有,人鬼懸殊,他只有在夜裡默默的守護著你。

    見你冷了,給你添雙棉被。」

    九兒沒想到,王天保也有這腦洞大開的一面。

    本來是鬼壓床,卻被他說成了一段浪漫淒婉的愛情。

    還有更令九兒想不到的,她看見了老油子。

    老油子回來了。

    不過不是他一個人,身後還跟著幾個警察。

    老油子把小皮球殺了。

    小皮球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招數,勾的老油子拿著全部積蓄和她私了奔。

    兩人去杭州游瘦西湖,去錢塘江觀潮,去看了上海的外灘,很是浪漫瀟灑了一番。

    兩人又去了廣東惠州市,想在那裡開個小吃店謀生。

    開小吃店不像撿破爛,舍的下力氣就行。

    開店不但需要本錢,還需要技術,而且起早摸黑的。

    雖然老秋風受得了這個苦,但人老體弱,又吭吭咳咳的,他滄桑的臉上,皺紋比他包的包子褶皺還要多。

    那些食客別說花錢吃飯,就是不要錢,恐怕也沒人吃的下去。

    而小皮球,每天睡到自然醒,花起錢來大手大腳,很快,老秋風的積蓄所剩無幾。

    老油子老牛吃嫩草,要想經常吃到,就得有充足的本錢。

    既然本錢殆盡,小皮球就斷了念想,吵著鬧著要回家。

    終於,在一個晚上,身心俱疲的老秋風借酒澆愁,誰料,應驗了那句老話。

    舉刀斷水水更流,借酒澆愁愁更愁。

    不勝酒力的老秋風酩酊大醉,小皮球見老秋風喝醉了酒,連夜坐火車又回了江陽市。

    人財兩空的老秋風又豈肯善罷甘休,他隨後追來。

    老秋風來到小皮球的出租屋時,已是深夜。

    老秋風在屋外徘徊了良久,終於敲響了小皮球的房門。

    小皮球正在熟睡,面對妻子的歸來,那個病怏子丈夫已經麻木了。

    自己身患重病,朝不保夕,兩人又沒有子女,雖說是夫妻,早已名存實亡,形同陌路。

    小皮球聽到了敲門聲,她打開了房門。

    老秋風猶如一個惡鬼,出現在了小皮球面前。

    慘白的燈光下,兩人開始了爭執。

    小皮球早料到有這一著,波瀾不驚。

    「咱好聚好散。」小皮球說。

    「好聚好散,說的倒輕巧,弄的我妻離子散,身無分文。

    當初你怎麼說的?相親相愛,渡過餘生。」老秋風特別悲憤。

    「我給你渡過餘生?腦子被驢踢了吧,你多大歲數,我多大歲數,你該不是臨死拉個墊背的吧。

    你個臭不要臉的,垃圾佬,還去撿你的垃圾去吧。」小皮球嘲諷地說。

    老秋風愣了一下,啞了口。

    那個病怏子丈夫縮在被窩裡,仿佛死了一樣,一動也不動。

    也許他的心早已死了,活著的只是一具軀殼。

    老秋風的臉在電燈的映射下,慢慢地猙獰了起來,他咬了咬牙,伸手去拽炕上的小皮球,

    「你個大騙子,你個不要臉的,臭流氓,再拉我就喊了啊!」小皮球也撒起了潑辣。

    老秋風怔了一下,緩了一緩。

    「見好就收吧,放了他吧。」那個病秧子丈夫也從被窩裡探出了頭,可憐巴巴地說。

    這一句話激怒了老秋風,「放了她?可他媽的,誰又放過我?

    我這輩子,受盡白眼,受盡侮辱,好不容易有了幾個錢。

    想著好日子就要來了,誰知道上了這老娘們的當。」

    「上我的當?貓偷吃了魚,還怪魚有腥味,快點滾出去,不然,我要喊人了。

    快來人啊,有人搶劫啦。」小皮球邊說邊扯著嗓子喊起來。

    小皮球個子矮,聲音卻很高,一下子劃破了寂靜的夜色,傳的很遠。

    這叫聲把老秋風驚的一跳,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這一下激怒了老秋風。

    小皮球的火炕和灶台連在一起,老秋風見灶台上有把菜刀,他隨手拿了起來。

    慘案就這樣發生了。

    老秋風對著小皮球揮起了菜刀,那小小的出租屋裡立刻瀰漫著鮮血的腥味,到處是斑駁的血跡。

    小皮球再也發不出一絲聲音,老秋風殺紅了眼,又對著病秧子舉起了菜刀。

    病秧子靜靜地躺在被窩裡,他的身旁就是血肉模糊的小皮球的屍體。

    病秧子不但不害怕,反而睜大雙眼,平靜地看著滿目猙獰的老秋風,還有那把滴血的菜刀。

    仿佛一切與他毫不相干,抑或是死亡對於他來說,是一種難得的解脫。

    老油子忽然間嘆了一口氣,那舉起刀的手便軟了下來。

    老油子扔掉了菜刀,一屁股坐在了小皮球的屍體旁邊。

    就這樣,在小皮球的屍體旁邊,病怏子靜靜地躺著,而老秋風,靜靜地坐著。

    這種奇怪的姿式就這樣保持著,一直保持到了天色微明。

    天還未亮,那些拉著板車,騎著倒騎驢的,以撿垃圾為生的人們又出動了。

    他們匆匆地從小皮球的出租房前走過,誰也沒有注意小皮球那洞開的房門,還有那慘白的燈光。

    幸好,這裡住著一個愛晨跑的老頭。

    那老頭從小皮球的出租房前走過,無意間瞥了一眼,立刻大叫了起來,

    「快來人啊,殺人了。」

    警察來到了現場,老秋風不言也不語,讓警察帶上了鐐銬,隨著警車的呼嘯而去,老秋風消失了。

    小皮球死了,老秋風也死了,這個風燭殘年的殺人犯,被實行了安樂死,永遠地消失了。

    隨之消失的,還有小皮球的丈夫,那個佝僂著腰的病怏子。

    當老秋風向他舉起菜刀的時候,他驚恐地睜大了雙眼,就那樣定格了。

    他,嚇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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