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是誰殺了二驢子

    這一年的冬天，直到陰曆十一月底，才下了第一場小雪。

    這雪太小了，小的落地即化成了水，只是給大地增加了一點濕氣。

    雪大小無所謂，只是那風，越刮越涼，涼的徹人心骨。

    九兒知道，山裡的那群漢子們該返家了。

    但九兒沒有等回王天保，卻等來了一個噩耗。

    二驢子死了。

    這是個意想不到的事情，意想不到的令人感到荒誕。

    那是一個早晨，漢子們一字排開，正在砍伐著毛竹。

    一捰又一棵的毛竹慘叫著倒了下去，一片又一片竭色的土地裸露了出來。

    空氣里飄蕩著刺鼻的清新味。

    「你們先砍著，我去方便一下。」二驢子邊說邊鑽進了山卯上的灌木叢。

    二驢子前天睡覺著了涼，這幾天一直冒肚。

    二驢子去的時間長點，這誰也沒再意。

    大夥還在拼命地砍伐著，好漢架不住三泡稀，任憑二驢子身強體壯，也會拉的身疲腳軟，去的時間長點有情可原。

    等到吃響午飯的時候，大夥歇了工，才感覺不妙，二驢子還是沒有回來。

    莫不是遇上了熊瞎子，被害了性命？還是遇上了大蟒蛇，被纏窒息了？

    又一想，不對呀，這些野物都冬眠了。

    大夥們急忙去找。

    那是一個小小的山卯，上面長滿了刺棘，大夥連砍帶劃拉，搜尋了幾遍天，才發現在東北角有個小小的地洞。

    一開始以為是獾子洞，或者是雨水沖刷下去的。

    直到王天保在洞旁邊發現了二驢子的千層底破布鞋，大夥才覺的這洞蹊蹺。

    王天保趴在洞口喊了一聲，裡面隱隱約約地傳來了一陣響聲。

    那是石塊敲擊洞璧的聲音，大慨二驢子喊啞了嗓子。

    王田雞急忙扛來了一根長長的毛竹，朝下探去。

    沒有到底，烏鴉和糧倉又去扛了兩根，三根毛竹綁在一起，大約兩三丈了，又探了下去。

    這次到底了，下面有人搖晃毛竹。

    當把毛竹提上來的時候，發現了上面繫著二驢子的對襟粗布褂子。

    據此推測，二驢子肯定在下面，只是受了傷，要不，應該抱著毛竹被順上來了。

    大夥這才放了心。

    誰下去救他呢？

    王田雞的老婆和二驢子的老婆是一個村的，兩人常常以連襟相稱。

    大夥把目光投向了王田雞。

    王田雞急忙朝後退了一步，

    「我上有老，下有小，兒子才剛會走。

    我要是下去，弄不好有個妖怪，白骨精，熊瞎子什麼的，一口把我吞了。

    那老婆都是別人家的了，孩子也要改姓了。」

    烏鴉撇了撇嘴，

    「拉倒吧，妖怪不吃二驢子，專吃你烏鴉，瘦成了排骨。」

    王田雞嘴硬，「萬一妖怪喜歡吃瘦肉，不喜歡吃肥肉什麼辦？」

    烏鴉轉身把柴刀綁在了身上，順著竹竿下到了洞裡。

    烏鴉把二驢子綁在了竹竿上拖了出來。

    二驢子活的好好的，只是跌斷了腿。

    他出洞的第一句話就是，

    「發財了，我他媽的發財了，金子啊金子，滿滿的都是金子。」

    大夥以為他嚇傻了，說了瘋話，直到二驢子從懷裡掏出了一塊金元寶，大夥才相信了。

    以前李自成被多爾袞打敗，敗退途中，經過這裡，傳說埋下了大筆財寶。

    並留下了秘語，石龍對石鼓，黃金萬萬五。

    這個山卯，左看右看，還真像個石鼓。

    而石龍，這片毛竹林地處低洼，兩岸是懸崖石壁，以前肯定是條大河，形式游龍。

    原來如此。

    這時，烏鴉也順著毛竹被拽出了洞。

    只是烏鴉被光著屁股拽上來的，這小子太貪了，脫掉了褲子，做成了包袱，裡面塞滿了金元寶，金戒指……

    王田雞見了，兩眼直冒金光，

    「見者有份，見者有份。」

    五六個山里漢子被這批財寶擊昏了頭。

    大錢靠命，小錢靠掙。

    李自成大爺把財寶送給了老天，老天又送給了他們。

    有了這批財寶，別說在天堂縣城買房子，成為城裡人，就是在江南省買房，也是輕而易舉。

    幾個漢子在討論怎麼瓜分財寶。

    但二驢子是犟種，他懂文物法，他知道這批財寶應該屬於國家。

    當二驢子把這話說出來的時候，大夥都很吃驚，二驢子肯定是摔神經了？

    去拉粑粑，不小心踩到了洞口，那洞口年深日久，沖積的越來越薄，二驢子才掉了下去。

    對於二驢子的話，只有王天保沒有吭聲，既不反對也不贊成。

    漢子們幾近瘋狂。

    金子，金子，亮閃閃的金子，多少人為了它，喪失了性命，丟失了貞操，丟失了人性……

    金子可以把一個人變成一個魔鬼。

    金子也可以把一個魔鬼變成人。

    有了金子，就可以天上人間，夜夜笙歌。

    有了金子，再也不用鑽進深山老林揮汗如雨了。

    有了金子，再也不用在梯田裡刨苞谷棵棵了。

    金子啊金子，耀眼的金子，光輝燦爛的金子。

    ……

    誰也沒有想到，就在二驢子打算第二天下山的時候，出事了。

    那是個陰暗的夜晚，毛月亮偶爾露一下臉，又急忙鑽進了雲層。

    睡到半夜的時候，只聽一聲慘叫，二驢子綁吊床的那棵粗大的毛竹，被人砍斷了。

    二驢子摔了下去。

    又撲上去了幾個人，對二驢子揮起了砍刀。

    那是砍毛竹的刀子，柄長刃簿背厚，異常鋒利，一刀下去，粗大的毛竹應聲而斷。

    至於人，無論胳膊大腿，刀至立斷，沒有絲毫的猶豫和馬虎。

    那天，王天保多長了個心眼，二驢子打算下山的時候，他既不贊成也不反對，而是默默的躲在了一邊。

    他知道金子已經把人變成了魔鬼。

    睡覺的時候，他沒睡那個毛竹中間的吊床上，而是半夜悄悄的下了吊床，披上被子爬上了附近的一棵老松樹上。

    他目睹了二驢子被殺的經過，幸好那幾個人沒有砍他睡的毛竹，但這足以令他心膽俱裂。

    天還沒明，他就悄悄的爬下了樹，跌跌撞撞地奔下了山。

    也許真有老天相助，那麼遠的山路，懸崖峭壁，他竟然摸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