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伍拾八章

    養胎的日子，九兒百無聊賴。

    有時他也擔心王天保在瞎子溝砍毛竹遇到危險。

    瞎子溝，那可是黑瞎子時常出沒的地方。

    現在是秋未冬初，黑瞎子正拼命地找食吃，積蓄營養，為冬眠做好準備。

    這時的黑瞎子特別狂燥。

    這黑瞎子特別厲害，在它的領地，它灑一泡尿，嗅到氣味，野狼都躲的遠遠的。

    黑瞎子那巨掌，一掌下去，可以拍斷野狼的腰，足見其厲害。

    還有毒蛇，草葉青，三步倒，最怕的就是蝰蛇，被它咬上一口，目前還沒有活過來的先例。

    幸好，才過了半個月，二驢子回家拿鹽巴，挨家挨戶報了平安。

    二驢子像九兒講了那邊的情形。

    大家搶在大雪之前拼命地干，那砍下的毛竹，一堆一堆的，堆成了一座又一座的小山。

    大夥帶了臘肉，還有苞谷酒，吃的倒是有滋有味。

    吃厭了臘肉，大山就是食物庫，到處是新鮮的食材，野菜野菌自不必說。

    由於地處深山，人跡罕至，那裡有一個又一個的小水窪。

    水窪里擠滿了魚，鯽魚，串條，滾皮子多的數不清。

    根本不用垂釣，用臉盆一舀就是半盆。

    還有野兔，山雞，牛蛙……這些山裡的漢子們，都是獵人出身，自然輕車熟路。

    到了夜間，才是危險的開始。

    漢子們白天忙碌了一天，累的精疲力盡，吃過晚飯，頭一碰到枕頭，便呼呼地進入了夢鄉。

    熟睡時，生怕危險悄悄的降臨。

    大夥們有經驗，用兩根繩子拴在毛竹上面，形成了一個吊篷，離地一丈多高，每天就睡在上面。

    為了安全，二驢子還帶去了一隻小小的哈叭狗。

    二驢子和哈叭狗一齊睡在吊篷上面。

    當然，也有驚險的時候。

    那是一個後半夜，月朗星稀。

    大夥忽然被哈叭狗的叫聲驚醒。

    在月光下，一頭熊瞎子正在下面晃悠。

    今天下午，王天保設了繩套，套住了兩隻野兔。

    大夥便堆了三塊石頭，把鐵鍋支在上面，燉了一鍋兔肉。

    只是那野兔太肥，又有一股濃重的土腥味，大夥才吃了一半，剩下的扔在了那裡。

    沒想到，野兔的香味把這隻黑熊吸引了過來。

    黑瞎子毫不客氣，一掌推開石頭，對著兔肉猛吃起來。

    那點野兔肉怎能夠它果腹？

    黑瞎子吃完了兔子肉，就在吊篷下轉悠。

    這一下嚇壞了幾個老爺們，那毛竹粗大，但也禁不住黑瞎子那雙巨掌。

    一掌下去，竹斷人落，豈不入了熊腹。

    幾個老爺們拼命地把臘肉，鹹魚，能吃的東西朝下扔。

    待到天色微明，那黑瞎子也不知是累了還是吃飽了，才怏怏地鑽進了森林。

    待確定這位熊爺爺確實走了，幾個大老爺們才溜下毛竹。

    他們可養不起這位熊爺爺。

    只有搬家，好在瞎子溝太大了，他們翻過了一個山頭，足足又走了二十多里山路，才又在燕子溝安紮下來。

    這裡毛竹雖然少點，估計砍到落雪前沒有問題。

    就因為碰上了熊瞎子，大夥才委派二驢子回來拿鹽巴。

    當然，苞谷酒也不忘了帶個幾十斤。

    二驢子還帶來了王天保的信。

    「親愛的九兒，

    我想你了，你想我嗎？

    為了還帳，為了你肚裡的孩子，我砍的毛竹堆了一堆又一堆，就像咱家門前的那個山包包一樣高。

    我不在家，你要注意保養身體，以免動了胎氣。

    父母歲數大了，要照顧好父母。

    唉，怪我沒本事，讓你過這樣的生活。」

    九兒看了看信，眼圈紅了，她竭力不讓眼淚流出來，只淡淡地說了句，

    「這個瘋子。」

    母親又開始了嘮叨，她盼望著能抱上外孫。

    還催著九兒去上五指廟還願，那麼高的山，那麼險的路，九兒是有身孕的人，確實，她去不了。

    凌雲渡的那個七仙女，早已駕鶴西去，村民們對她毀譽參半，也不知是升了天堂還是下了地狀。

    這個婆子，在凌雲渡也確實是個人物。

    接生，跳大神，賣轉胎草，說媒……

    當初，九兒出生時，就是她接的生。

    只可惜，九兒的命硬，母親喝了許多轉胎草，女娃還是女娃，為這，九兒還差點丟了性命。

    不過，七仙女走了，還有後來人。

    她的小兒媳婦接了七仙女的班，號稱「小七仙。」

    只是村民們不再相信轉胎草，這純粹是七仙女這老婆娘唬人的套路。

    理論上說，孩子們出生，不是男嬰就是女嬰。

    這也是轉胎草靈驗的地方，那男嬰本來就是男嬰，並不是轉胎草靈驗的緣故。

    小七仙認識到了這一點，與時俱進，升華了轉胎草，改成了養胎護胎。

    孕婦懷孕，急需營養，特別是那些微量元素，鈣鉀鱗錫……

    反正山里人不懂，也鬧不明白。

    玄虛一旦披上了科學的外衣，就顯的高端大氣上檔次，低調奢華有內涵。

    小七仙從山裡采來花花草草，打成了碎沫沫，摻和在一起，取了個好聽的名字，「實用微量元素原生態精華濃縮物。」

    山里人嫌棄這名字哆嗦，因為是小七仙拾掇的仙草，乾脆另外起了個名字，小仙草。

    十塊錢一包，價格不貴，而且有病治病，無病健身，一時賣的很火。

    小七仙張口科學，閉口科學，一時光彩無限，風光甚至蓋過了當年的七仙女。

    那天在大槐樹下，村民們聊天，聊到了小七仙。

    吳長勝說，「七仙女就像大海里的前浪，而小七仙就是後浪。

    大海的水，後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強。」

    冷不防德川老漢接了一句，「後浪推前浪，前浪被拍死在了沙灘上。」

    采了大半輩子草藥的德川老漢眼紅小七仙的生意。

    他曾托人買了一副小仙草，德川老漢又是聞，又是嗅，擺弄了半天，也沒弄明白是什麼玩藝。

    單看那葉子，有勿望我，萄公英，車前草，都是清熱敗火的常見之物。

    只是味道不對，遠了嗅著有股胭脂味，湊近嗅卻又有股驢糞蛋蛋的味道。

    九兒是去過大城市的人，多少沾點文明的氣息。

    因此，當九兒的母親買了五紮小仙草，讓九兒泡茶喝的時候，九兒堅決地拒絕了。

    母親一走，九兒拿起小仙草，毫不猶豫地扔進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