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酒杯比大海淹死的人多

    每年的陰曆五月至七月，是五指山的梅雨季節。

    一月到頭難得見一次太陽，倒是那天，昏昏沉沉的，好像喝醉了酒，沒有一個清醒的時候。

    老天仿佛成了篩子，天天漏雨，不是大雨就是小雨。

    空氣中濕漉漉的，那鉛似的烏雲緊挨著樹梢，仿佛抓一把，就能擰出水來。

    雨水在山頭匯成一股，挾著巨石，枯枝敗葉傾瀉而下。

    那激烈的水流聲，碰撞聲，在峽谷里摻合著回音，特別響亮。

    九兒家的民宿由於很少住人，牆角，被褥，甚至沙發，都霉跡斑斑。

    今天還沒下雨，太陽躲在雲層里，偶爾露一下臉，又迅速地躲了起來。

    這真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九兒和麗麗打開了門和窗戶通風，又用干毛巾去擦那霉斑。

    麗麗說，「好人生意難做，禍害生意發財。」

    九兒說，「生死在天，富貴有命。

    不該是你的，你拼命追求，也是枉然。

    該是你的，你甩也甩不掉。」

    九兒經過了很多事，這是她總結出的人生經驗。

    麗麗聽不懂九兒說的話，但聽起來也似乎有點道理。

    桃花塢的麗麗，她母親信佛，有時候去五指廟裡上香，她都要帶著麗麗去。

    九兒說這話，麗麗就想起了在青煙繚繞的香菸中，那些和尚講的話。

    上山欣賞風景的人越來越少，沒有一個人肯冒著危險來欣賞這大雨傾盆，山洪爆發的風景。

    老馬峰的生意也陷入了簫條，他的民宿里只住了五個人。

    這五個人還是山路被沖毀，無法下山而滯留的人。

    老馬蜂不在乎，這生意就像四季，冬天走了，春天才會來到。

    每天無所事事的老馬蜂，除了在院子的屋檐下喝酒，還是喝酒。

    幾千年來，酒可是個好東西，上至王候將相，下至平頭百姓，有多少人醉生夢死。

    自古以來，酒杯比大海淹死的人多。

    這天，金良從凌雲渡回家的時候，天正下著小雨。

    金良慢騰騰地騎著電動三輪車，生怕一不小心，滑入懸崖。

    他今天又掙到了二十多元，心裡特別滿意。

    他尋思著買半隻燒雞，再買十塊錢的豬頭肉，來個一醉方休。

    拐彎的時候，從大松樹後面竄出一個人來。

    金良嚇了一跳，立忙剎住了車。

    來人是個漢子，大草帽遮住了半邊臉，背著旅行包，一副城裡人打扮。

    「大兄弟，上老馬蜂家怎麼走？」那人問。

    不知怎麼回事？也許經歷的人多了，金良感覺到他特別詭異，詭異的充滿殺氣。

    金良愣了一下。

    但金良一聽又是一個住宿的，心裡特別高興，沒想到天黑了又拉了一個客人。

    但寡漢條子就是寡漢條子，如果動一下腦筋，他也不會當寡漢。

    山路被毀，進山的那條路又被淹沒，無船，他怎麼會進的山？

    金良想的是，說不定一回去，老馬蜂再賞一個雞腿啃，那更是錦上添花。

    樂不可支的金良，一邊騎著電瓶車一邊和客人有一搭無一搭地說著話。

    「現在客人多嗎？」

    「不多，成天下雨，山路又陡，誰來啊。」

    「就是，聽說上周有個遊客掉下了崖，幸好被松枝擋了一下，才沒摔壞。」

    「嗯哪。」

    ……

    天黑路也滑，鄉下更複雜。

    當寡漢條子金良把客人拉到老馬蜂民宿時，天己黑了。

    老馬蜂坐在屋檐下，面前擺了一張桌子，上面的菜扱其簡單，

    一壺老苞谷燒刀子，一壺五指山雲霧野山茶，一碟油炸老蠶豆，三五個雞爪，一盤涼扮青蒿草。

    老馬蜂咪一口小酒，挾一口菜，看著莽莽蒼山，烏雲滾滾，不免暗自陶醉。

    金良帶著草帽客回來了。

    見來了客人，老馬蜂沖金良點了下頭。

    金良把客人領著交了錢，又領著去了房間。

    自從出了那檔子事，現在家裡的財務大權都歸一校花掌管。

    她知道男人有錢就膨脹的道理，要不然，老馬蜂也不會喝酒用花生米作下酒菜了。

    老馬蜂醉意朦朧，一杯一杯又一杯，酒不醉人人自醉，用酒澆愁愁更愁。

    金良安排好了客人，又繞了個圈從老馬峰旁邊走過。

    他不是不想早點回家，而是惦記老馬蜂桌上的雞爪，這是老馬蜂唯一的葷菜。

    說不定老馬蜂看他辛苦，或者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賞他一個雞爪啃。

    但金良失望了。

    儘管他低著頭，慢慢地從老馬蜂身邊走過，還故意「咳」了一聲，但老馬蜂熟視無睹，仍然自酌自飲。

    寡漢條子金良扭頭就走，從心裡罵了句，「他奶奶的，這個王八犢子龜孫子，就不怕撐死了。」

    那個草帽客又出現了。

    金良看著他鬼鬼祟祟的樣子，心裡很奇怪，索性不走了，躲在院外的大樹後面偷窺。

    那草帽客看看四周無人，湊到老馬蜂耳邊不知說了句什麼，正準備喝酒的老馬蜂突然間僵住了。

    只見老馬蜂擦了一把汗，兩人爭吵起來。

    金良連忙去勸架。

    走到跟前，金良才弄清楚，原來是小百合的丈夫尋來了。

    金良早就聽說，小百合的丈夫孫大炮可不是善茬。

    住宿的客人聽到吵架，從窗戶里探出頭來看，一枝花聽到吵鬧，也急火火地跑了過來。

    金良正要去勸架，只見孫大炮掏出了小刀子。

    本來老馬蜂覺的在自家門口，自己又長的牛高馬大，沒把孫大炮放在眼裡。

    他見孫大炮掏出了刀子，以為孫大炮是嚇唬他。

    老馬蜂看著金良過來幫忙，更是有持無恐，他一個耳光，抽的孫大炮踉踉蹌蹌，口鼻流血，滿面桃花開。

    他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孫大炮的鼻子罵，

    「你個龜孫子，一個願買，一個願賣，已經錢貨兩清，你他媽的來找事是不？

    爺是怕事的人嗎？」

    老馬蜂低估了孫大炮的狠辣。

    孫大炮走上前去，那把明亮的小刀在空中劃了個優美的弧線。

    一股鮮血從老馬蜂脖子上噴涌而出。

    老馬蜂一看孫大炮真動了刀子，嚇的捂著傷口，扭頭就跑。

    寡漢條子金良一看有人要打他的老闆，十分憤怒，疾忙拎起鐵鍬去幫助老闆歐打對方。

    金良沒想到，對方真動了刀子。

    光棍不吃眼前虧，何況金良是見血暈。

    金良丟掉鐵鍬，撒腿就跑，跑的那叫一個快，瞬間翻過了豬圈，消失在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