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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棄婚

2023-09-20 03:41:02 作者: 鴛鴦腿
    老木匠夫婦跌跌撞撞地返了家。

    推開了院門,老木匠無力地倚靠在了門上。

    大姐連忙過去扶起老木匠。

    三姐心急,忙問馮家那邊是怎麼回事?

    老木匠手一揮,「這婚,不結了。」

    滿屋的熱鬧一下子沉寂了,九兒覺的渾身冰涼。

    屋裡甚至比外面還要寒冷,那是一種刺骨的陰冷,猶如一個冰窖,冰冷刺骨卻又令人無可奈何。

    九兒猛地跑到自己的小房間裡,趴在床上痛哭起來。

    一切仿佛冪冪之中,自有老天安排。

    那五指廟老神仙算的真准,青龍配白虎,黃金萬萬五。

    十冬臘月遭雷劈。

    那麼低的概率,竟被他中了大獎。

    小錢靠掙,大錢靠命,老天爺眷顧了馮天才。

    九兒從小聽姥姥講過人生,姥姥是個小腳,掉了牙的嘴癟癟的,臉縮成了核桃。

    姥姥說,「人的命,天註定。

    人啊,從一出生,這命老天爺都安排好了,該享福的受不了窮,該受窮的享不了福。

    就好比麥種,用耬耩麥,那種子落在了地頭,土坷垃又大,化肥又少,人踩來踩去,還不時地被畜牲吃上兩口,長勢就差。

    那些命好的麥種,被耩在了地中間,土壤又鬆軟又肥沃,墒情又好,人踩不到,牲畜更是吃不到,長勢當然好。」

    不識字的姥姥,這是用她坎坷的人生總結出來的經驗。

    細思量,話糙理不糙,還真是這個理兒。

    人啊,不信命不行。

    這幾天,飛雲浦鎮上出現了一道奇異的風景。

    那家彩票站門前排成了一條長龍。

    那些在田間終日勞作的農人們,滄桑的臉上,滿滿的期待。

    用粗糙的,長滿老繭的大手,買上一注兩注,都想試一下運氣。

    阿翁阿婆們拄著拐杖,喘著粗氣走來了。

    七,八歲的小崽子們拿著壓歲錢也來了。

    寡漢條子金良,賣了半袋苞谷也來了。

    整個凌雲渡,沒來買彩票的只有九兒一家,還有瘋子王天保。

    瘋子王天保挑著一擔柴禾,晃晃悠悠地走過。

    他見彩票站門前排了這麼長的隊,禁不住哈哈大笑。

    王天保又搖頭晃腦地唱起來,

    「稀奇稀奇真稀奇,百年老狗變成雞。

    天上掉下一塊金疙瘩,急壞了地上一群活王八。」

    馮天才的一次意外中獎,惹的他們紅了眼,個個被耍的像只猴子一樣,急不可耐。

    有人朝王天保啐了一口。

    王天保說,「本來是頭豬,卻想著向鷹一樣飛向天空,可惜沒長翅膀。」

    這話令許多人尷尬,但對於這個神經病,誰也沒有辦法反駁他。

    彩票站老闆也有他的說法,「夢想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也有許多人想複製馮天才的方法。

    大雪紛飛的時候,特意衣著單薄來到野外,在大樹下溜達。

    他們凍的不住地跺著腳,吸溜著鼻涕,手揣在袖筒里,腰躬成了蝦米,鬍子,眉毛上掛了一層霜,仍然苦苦地支撐著。

    他們也希望像馮天才一樣,在大雪紛飛中,突然一道閃電擊下來,一聲霹靂在身旁炸響,然後趕緊去買彩票。

    但最終卻令人失望,再沒人中獎,別說大獎,連個四等獎也沒人中過。

    排在彩票站前的長龍消失了,藥店前卻排起了長龍。

    那些冬天找雷劈的傢伙,成天遊走在都市鄉村的大樹下,等來了無數次寒風呼嘯,大雪紛飛。

    卻沒有等來雷劈,等來的是傷風,感冒,發燒,咳嗽……

    在金錢面前,也不知是大夥瘋了,還是王天保瘋了。

    總之,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十兵。

    不想發財的農民絕對是瘋子。

    只有王天保不想發財,可王天保本身就是他媽的瘋子。

    這陣「發財」眼紅病持續了幾天,就完蛋了。

    那些賣了雞鴨,賣了苞谷去買彩票的人,才知道瘋子王天保說的對。

    一千萬是水中月,鏡中花,可望而不可及。

    在這一點上,王天保沒瘋,是大伙兒瘋了。

    倒霉的是九兒。

    自古紅顏多簿命。

    追根究底,無非是衝冠一怒為紅顏,紅顏一怒為了錢。

    九兒,這個美麗的山村女孩,如果沒有碰到二丑,如果沒有進過城,找個山里人嫁了。

    就像一棵草,悄無聲息地,平平淡淡地過完一生,也就罷了。

    但心高氣傲的九兒,在現實面前被摔了個大跟頭。

    九兒一下子叉消瘦了許多。

    黃昏的時候,九兒慢悠悠地走向了屋後的五指峰,她想透口悶氣。

    殘陽如刀,把那一穹天空刺的鮮血淋漓,灑落一片血紅,浸透著這片蒼茫遼闊的大地。

    遠山如黛,近山莽莽荒荒,處處蒼茫迷濛,令人匪夷所思。

    而九兒所處的五指峰,蒼松翠柏,則如打翻了墨瓶,到處是濃墨重彩,厚重而且濃郁。

    一條白色的瀑布,在九兒附近,從高處一躍而下,猶如一條特意渲染的精靈。

    那些在枯枝中跳躍的麻雀,烏鴉,則成了大山的眼睛,神秘而又詭譎。

    它們攪動著流動的風,撥弄著大山的肌膚,髮絲。

    人類,在大山面前,只不過是一群寄生蟲,一群小小的虱子,甚至是一群看不見的細菌。

    那么小,小的甚至可以忽略不計。

    竭色的樹林裡,黑色的樹木枝椏向上伸展著,抖抖的,顫顫的,似乎心有不甘,在努力掙扎,又像是在索取什麼?

    一棵高大的白楊樹上,光禿禿的枝杈上,懸著一隻孤零零的鳥巢。

    沒有鳥,伴隨鳥巢的只有淡淡的白雲和四外流浪的寒風。

    地上是厚厚的枯枝敗葉,樹葉下浸透了雪水。

    九兒腳下一滑,差點摔倒,一股腐敗的氣息便瀰漫開來。

    —這是大山特有的味道。

    九兒皺了一下眉,眼裡漸漸地湧出了淚水,那淚水蓄滿了,便流了下來。

    一隻野兔伏在倒下的枯樹旁,它發現了九兒,猛地一躍,消失在了黑暗的森林深處。

    九兒的前面是一塊懸空凸出的岩石,那石上長著一棵百年老松。

    老松樹的樹冠是深綠色的,裡面星星點點地隱藏著金黃色的松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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