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其實，作為新人，九兒的日子也不好過。

    九兒是新人，而且是除了畫畫，一無所知的新人，一沒背景二沒靠山，自然免不了被人排擠。

    在宋青青的眼裡，九兒就是個山裡的柴禾妞，只適合在山窩窩裡鑽來鑽去，捉只鳥，逮條魚，種個苞谷。

    九兒的畫，也是粗俗不堪，什麼靈氣，連幼兒園的小孩子也能畫的出來。

    柴禾妞永遠是柴禾妞，即使穿上皇帝的蟒袍，也脫不了土氣。

    九兒來的第二天，大夥喝咖啡，九兒以前聽說過這玩藝。

    就是電視裡常放的，有一隻烏鴉飛過，一邊扇動著翅膀，一邊歡快地叫著，「咕呱，咕呱，老鴉咖啡，味道妙極了。」

    今天正好口渴，估計咖啡涼了，九兒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兩口就下去了一半。

    喝到嘴裡，才知這玩藝的妙處，原來是綢緞面子蒙雞寵，外面光鮮裡面窮。

    九兒皺了皺眉，差點吐出來。

    真他媽的不是好東西，又苦又澀，還帶著一股焦糊味。

    味道有點像黃蓮，又有點像驢尿漚出的氣味，九兒差點吐出來。

    幾個人大眼瞪小眼地看著九兒，好像看一個動物，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有一個人甚至笑出了聲。

    宋青青白了九兒一眼，「這玩藝老貴了，別吐出來糟蹋了。」

    九兒一愣，這種軟刀子殺人，傷人之深卻又令人無話可說。

    旁邊有人打圓場，「喝咖啡要放糖的。」

    九兒連忙拿起糖罐去倒，一扭頭，又放下了。

    只見宋青青用一把小小的勺子，臼一點點白糖，灑向咖啡杯里，又輕輕攪動了幾下。

    才用那小勺臼了一點點，輕啟朱唇，慢慢地倒入口中，好似在品味，一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表情。

    「咖啡是有靈魂的，只能用來品嘗，只有白開水才用來解渴。」宋青青意味深長。

    九兒不明白，既然不解渴，還買咖啡幹嘛，咖啡有靈魂，白開水就沒有靈魂了。

    再好的咖啡離開了水，也只是咖啡豆未未，發不出這誘人的異香。

    天底下，還是喝白開水的人多。

    這樣說來，有靈魂的還是白開水，即實惠又實用，遍地都是。

    但九兒作為新人，她不敢說，畢竟坐在有空調的屋裡，不付出那麼大的勞動力，工資又高出許多，九兒知足了。

    也有的員工看不慣宋青青的作風，看不慣又有怎麼辦法？宋青青業務過硬，又是總監，人家是有資本的。

    還是南國君解了圍，「蘿蔔青菜，各有所愛，各人有各人的喝法。」

    宋青青撇了撇嘴，她一向不與打雜的說話，怕浪費時間，偶爾說一句，也是下命令。

    見南國君幫著九兒說話，宋青青特別不滿。

    「怎麼蘿蔔，怎麼青菜，我看你倆是蝦對蝦，蟹對蟹，王八看綠豆，看對了眼，你們倆個不是在談戀愛吧！」

    面對宋青青的指責，坐在九兒後面的常靜笑了。

    常靜的父親是紡織廠集團的一個小股東，她不怕宋青青，當時就頂了一下宋青青。

    「即使是烏龜，是王八，談戀愛也不犯法呀，你不談嗎？你又能找個啥樣的？」

    宋青青說，「憑姐這身條件，長的花容月貌，氣質高貴典雅，高端大氣上檔次，低調奢華有內涵。

    怎麼說也是龍鳳配，最差的也要找個富二代。

    十個鳳凰男見了我，要有九個死命追我，另一個不追我，還是個瞎子。」

    常靜又說，「那廠里怎麼沒人追？」

    「廠里有富二代嗎？」宋青青有點生氣了。

    「怎麼沒有，老闆的兒子不是從劍橋回來了嗎？」有人說。

    大老闆林巧元有一個女兒一個兒子。

    女兒在麻省讀書，兒子在英國劍橋讀書，林巧元年紀大了，有了培養接班人之意。

    半年前就傳說林巧元的兒子從英國回來了，正在紡織廠考察。

    大夥一直沒有看到林老闆的兒子，別說沒看到，有人留意察了一下，連姓林的年輕人也沒有。

    這可能是一條假消息。

    勤雜工南國君剛走到門口，就被宋青青叫住了。

    宋青青從來不飲水機里的水，說是千滾水，裡面亞硝酸鹽沉澱太多，對身體危害太大。

    宋青青只用現燒的開水泡咖啡，她見南國君要走，便叫南國君用電壺再燒壺開水。

    燒開了水，南國君剛要給宋青青泡茶，宋青青又嚷了起來，

    「你是不是驢，怎麼長了個驢腦袋？不會把蓋打開，排排蒸汽嗎？讓水中有毒物質揮發一下嗎？」

    大夥都為南國君憤不平，南國君只是咬了一下嘴唇，仍置之不理。

    拳頭再有力，打在棉花上，也無可奈何。

    九兒又是一陣同情。

    作為新人的九兒十分勤奮，她不漏下任何一個的學習機會，最令九兒難堪的是她對電腦一無所知，只好從頭學起。

    上班忙於工作，電腦只有在下班後才有時間學習，幸好九兒尋到了一個願意教她的人。

    這人就是南國君。

    幸好廣告部上的都是白班，每當吃午飯的間隙，還是下了班以後，南國君便教九兒學習起電腦來。

    這是殺毒軟體，這是網站……，南國君教的認真，九兒也學的認真。

    直到這時，九兒才發出了書到用時方恨少的感慨。

    兩人接觸多了，謠言如風，瞬間充滿了廠里的每個角落，九兒不怕，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談戀愛又不犯法。

    九兒也觀察過南國君，這是一個老實人，沒有一句廢話，該乾的活總是一絲不苟。

    但有些又「幼稚」的可笑，九兒向他講起過遙遠的北方，那高聳入雲的大山。

    大山上的熊瞎子，還有長了角的蟒蛇，還有許多奇形怪狀的鳥兒，五顏六色的蝴蝶……

    聽的南國君張大了嘴，他沒想到人煙稀少的大山，會這麼有趣。

    南國君也講了他家的一個親戚，太窮了，窮的家裡只有一套別墅，一輛奔馳，還有兩百多萬存款。

    這一番話，把九兒逗笑了，沒想到這塊木頭，也有幽默的時候。

    九兒也試探過他的家庭，但南國君顯的特別木訥，總是王顧左右而言他。

    九兒是個普通人，她只想過普通人的生活。

    九兒就想找一個老實人，一個平凡的人，不求大富大貴，不求出入有寶馬，食有魚。

    兩個人哪怕吃糠咽菜，互相體貼著過小日子，過完這普通的一生足矣。

    九兒也暗罵過他是一塊木頭，老話說，女追男，隔層紗，男追女，隔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