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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異鄉的生日

2023-09-20 03:41:02 作者: 鴛鴦腿
    九兒決定慶祝一下生日,她想叫上百合,玲玲,如花,還有小皮球。

    但很快,她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叫上老鄉們慶祝生日,她們空手來吧,又不好意思。

    不空手來吧,都是老鄉,面子上也說不過去。

    每個打工者都知道掙錢的不易,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兩半花,家裡有錢誰還出來受這罪!

    九兒決定自己慶祝一下,街道就在紡織廠的後面。

    九兒回去洗了個澡,又梳洗了一下,打扮的利利量量的,就出了門。

    宿舍里的人早走光了。

    在這兒,白天街道上是空無一人的,人們都在上班,只有夜幕下,才出現了繁華。

    抬頭看看天,天上的毛月亮太小,又太瘦,好以一根缺水的豆芽,被可憐巴巴地貼在了一個深遂的大盤子上。

    那些路燈才是夜的眼睛,一盞一盞地,一排一排地競相亮了起來。

    桔黃的燈光染亮了黑色的街道,那些工廠的招牌也發出了金色的光芒。

    路上走滿了三三兩兩的行人,九兒走出了紡織廠,拐過了一個小小的塘角。

    那是一條很長很長的溪流,到了紡織廠這兒,就成了尾巴。

    塘角里長滿了蘆葦,路燈把昏黃的光斜斜地鋪在蘆葦上面,溫馨而又浪漫。

    風吹蘆動,九兒滿耳的沙沙聲,好像母親的喃喃細語,九兒腳步一下子又輕快了許多。

    九兒的工資是每月四百伍拾元,廠里壓一個月的工資,九兒來了兩個月零三天,才領了一個月的工資。

    前天九兒把錢從郵局寄回家了四佰元,她口袋裡只留了伍拾元,這是九兒一個月的花銷。

    九兒把手插在衣兜里,緊緊地攥住伍拾元錢,生怕一不小心弄丟了。

    九兒快步走過那些高端大氣上檔次,低調奢華有內涵的大酒店。

    憑口袋裡那張簿簿的鈔票,這種場合連想都不用想。

    那些中型的,既使門臉有點考究的小飯店,九兒也不敢去。

    人是英雄錢是膽,九兒錢少膽也小。

    這麼少的錢,恐怕只有適合路邊攤了。

    九兒走了很長的路,也遇見了很多工友。

    他(她)們同九兒打著招呼或者點下頭,九兒的心情也格外好,見了都嫣然一笑,一一回應。

    九兒想找一家賣麵條的攤子,畢竟,北方人吃慣了饃頭麵條,來到這南方的都市,一天三頓大米飯,吃的人胃裡淌酸水,早吃夠了。

    可惜,走了那麼長的路,別說麵條,饅頭也沒見著。

    最終,在一條狹窄的巷子裡,九兒看中了一個路邊攤,廚師是兩口子,鍋灶架在三輪車上,路邊擺了五六張小桌子,坐滿了食客。

    這是一家專賣米粉的路邊攤,九兒要了一份。

    那是一個很小的碟子,一點點米粉,上面放了一個金黃的煎蛋。

    九兒深深地吸了一口食物的香氣,挾起一絲米粉朝口裡送。

    那米粉滑溜溜的,有點像北方的粉條,只是沒有粉條筋道。

    那煎雞蛋真香,異香撲鼻,九兒真想一口吞下去,但同桌的還有兩個女人,既使出門在外,也不能讓人看笑話。

    九兒故作矜持,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

    這樣也好,等於慢慢地品味。

    只可惜,這一小碟粉條太少了,不大功夫,都下了九兒的肚子。

    九兒心想,哪天有錢了,就來買個五六碟,吃個痛快。

    結帳的時候,九兒心痛不已,這一小碟東西,竟然用了九兒五塊錢。

    九兒品嘗了美味佳肴,邁著輕輕的腳步往回走。

    走了不遠,九兒又在地攤上買了一個頭箍,一瓶美加淨。

    最近臉老是糙,抹點美加淨應該有效果。

    頭箍兩元,美加淨八元,合計拾元。

    也就是說,九兒過個生日,一共花了十五元錢,留了一個月的零花錢,短短的幾分鐘,竟然花了三分之一。

    九兒有點心疼了,這錢就是他媽的邪門兒,掙著艱難,花著太容易了。

    前面不遠,是台灣人辦的燈飾廠,這個台灣人有錢,辦的燈飾廠比紡織廠大多了。

    兩廠之間,只隔了一條馬路,而且,燈飾廠的右面,是一個小型的公園。

    這個公園占地只有十來畝地,裡面小橋流水,茂林修竹,假山瀑布,一應俱全,在竹林里,還養了兩隻大孔雀,是打工者的經常去處。

    公園裡的草坪上,坐滿了人,九兒也走了進去。

    九兒來到草坪上,還未坐下,她驚訝地發現,在那小小的石橋上,有個人在彈著琵琶唱歌。

    那長長的頭髮披散在肩膀上,九兒記憶猶新,那是紡織廠技術部的人。

    九兒只是見過他一面,男人留這麼長的頭髮,九兒還是第一沒見到,以至於九兒記憶深刻,過目不忘。

    那人在彈著琵琶,低低地唱歌,嗓音低沉,

    「小時候,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我在這頭,母親在那頭。

    長大了,鄉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我在這頭,新娘在那頭。

    而現在,鄉愁是一灣淺淺的海灘,我在這頭,大陸在那頭。」

    公園裡聚了那麼多遠在異鄉的打工者,聽著這低沉嘶啞的歌聲,一下勾起了她(他)們的思鄉之情,那麼多的人,竟然鴉雀無聲。

    有人低低地抽泣了起來。

    九兒也想家,想那個小小的,隱在大山褶皺里的凌雲渡。

    家是什麼?

    一個流浪的人,既使走到天涯海角,異國他鄉,也忘不了家鄉,忘不了親人。

    人生如風箏,飛的再高再遠,家就是那條拴風箏的線,一旦斷了,人就失去了根。

    一陣短暫的沉默後,響起了激烈的掌聲。

    有人高喊,「再來一個,再來一個。」

    那長發男不在唱歌,也不在彈琵琶,只是靜靜地坐在小石橋上的欄杆上。

    月色朦朧,燈光亦朦朧,那琵琶男一側映在桔黃的燈光里,另一側隱在黑暗裡,不在言語,仿佛變成了一尊石雕。

    這一幕一下剌動了九兒內心深處的柔軟,她不由地顫抖了一下。

    也許,這歌聲感動了老天,他落了淚。

    下雨了,那雨絲兒細細長長的,落在身上涼涼的,大夥站起來都朝公園外跑。

    整個世界都被裹在了思鄉的雨幕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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