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夜徑驚魂
2023-09-20 03:41:02 作者: 鴛鴦腿
不一會兒,九兒的汗水便濕透了衣服。
有時手背上痒痒的,用手一搓,便是一層纖維。
九兒不禁想起了家鄉。
家鄉那翠綠的梯田,層林盡染,還有天空中的風箏,清澈見底的小河,還有慢悠悠的老牛……
更重要的是那甜津津的空氣,吸一口,使人遍體舒暢。
還有那風,輕輕的,緩緩的,透著靈透,透著輕盈。
許多東西,擁有的時候,不覺的主貴。
而一旦失去了,才感覺到了其中的價值。
打工的地方沒有冬天,房外依然草木茂盛,百花盛開。
而家鄉呢?那個小小的山村凌雲渡,又是白雪皚皚。
冬天麥蓋三層被,來年枕著饅頭睡,雪大,冬小麥長勢就好。
雪化的時候,那麥苗就能遮住了老鴰了。
九兒想著,流下了思鄉的淚水,又恐被人發現,連忙揉了揉眼。
百合見了,忙走了過來。
九兒含著淚水笑著說,「有個纖維鑽眼裡了……。」掩飾了過去。
終於下班了。
大夥關掉機器,一窩蜂地朝外跑。
禁固了一天,終於自由了。
又聽到了南腔北調,還有唱歌的聲音,空靈,輕快,自然,使人想起了幽谷中的百靈鳥。
九兒彷徨中,去了一趟廁所,再出來,路上己沒了人。
勞累了一天,誰不想早點回去休息。
天己黑了,彷徨的九兒獨自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異鄉的月亮斜斜地掛在天上,那麼大,那麼圓,像母親攤的煎餅。
那大月亮在雲中若隱若現,緩緩而行。
小徑兩旁是齊腰深的茅草,風吹草動,裡面好像有無數的怪獸。
而那滿天的星光,又似一個個詭異的眼睛,在窺視著夜幕下的一切。
九兒特別驚悚,不禁心驚肉跳。
那小徑,歪歪扭扭的,似痛苦掙扎的蛐蟮。
路上黑乎乎的,只有輕風走過的腳步聲,還有偶爾的蟲鳴,伴隨著九兒一顆呯呯亂跳的心。
天上的月光漏下來,狠狠地砸在了九兒的身上。
九兒打了個冷顫,小跑起來。
月光捉住了九兒的影子,把影子拖拽的很長。
月光又毫無聲息地,把九兒搖曳的影子甩在了晃動的野草身上。
拐彎的地方有個小小的水塘,月光明晃晃地鋪在水面上,那水面竟像一面鏡子,發出柔和的光來。
九兒的腳步聲,不知驚動了什麼動物?撲鼕撲鼕跳下了水。
九兒想起了傳說中的水鬼,那些淹死的冤魂專門在夜裡尋找替身。
嚇的九兒側過臉去,不敢再看那小小的池塘。
一側臉,卻又看見了池塘邊上的那棵歪脖老柳樹,披頭散髮的,猶如一個猙獰的夜叉。
它抖抖索索地,伸著瘦骨嶙峋的手,竭力想抓住怎麼似的。
在凌雲渡,那個偏僻而遙遠的山村里,有許多的傳說。
柳樹就是其中之一。
柳樹又稱五鬼木,是小鬼們喜歡的聚居地。
這種樹多生長在水邊,當然,這五鬼木就成了水鬼的家,水鬼的巢穴。
那些水鬼們住在柳樹上,兇狠的,和善的,詭異的都在暗黑的夜裡,痴痴地等著夜行的人。
幻想著把行人拉下水,找個替身呀!
找到了替身,水鬼就可以重新投胎,再返人世。
人世真的那麼美好嗎?令眾鬼日思夜想,拼命想再次光臨。
人生很繁華,如果我是鬼,哪怕是一個孤苦伶仃的鬼,我也不想再來到這個地方。
九兒想著,更怯了,再也不敢看那樹,撒腿就跑。
氣喘吁吁的九兒,跑過了小徑,上了五樓,終於回到了宿舍。
九兒想去敲那關閉的房門,想了一下,又住了手。
只是輕輕地問了一句,「有人嗎?」
一切靜悄悄的,沒有人應答。
九兒推開了門,勞累一天的女孩子們已進入了夢鄉。
雪潔連衣裳也沒脫,穿著髒兮兮的工作服酣然入夢。
那個貴州女孩先是磨牙,咯吱咯吱的,像在是啃胡蘿蔔。
不知誰又冒出了一句夢話,「俺里個娘哎,累死俺了。」
九兒想去洗澡,怎奈又困又乏,無奈之下鑽進了被窩。
可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九兒卻睡不著。
一切靜悄悄的,九兒感到寂寞,冰冷,倉惶……
一束細細的月光從窗縫裡偷著鑽進來,一半貼在九兒的被子上,好像溫暖著九兒。
這讓九兒在黑暗中看到了一點點可憐的光明。
九兒想著那彎彎扭扭的小徑,蒼白的池塘,披頭散髮的柳樹,黑黝黝的草叢……
一種莫名的悲哀又湧上了心頭。
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一雙。
舉首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九兒看了下地板,那半束月光在床前掉了下去,正好落在九兒的鞋子上。
床下有九兒的兩隻鞋子,夜的黑暗推動了月光,月光移動了一下。
那一點點月光便落在了一隻鞋子上,好像在親吻著鞋子,又好像在安慰這隻飄泊的鞋子。
另一隻鞋子便隱在了黑暗裡,好像夢遊去了,又好像在等待同伴的歸來,孤獨而堅決。
一個聲音在催促著九兒,「睡吧睡吧,明天還要幹活。」
九兒也想睡,她強迫自己入眠,可是,事與願違,越是強迫越睡不著。
九兒想翻一下身子,又怕驚動了熟睡的工友們。
就這樣,九兒靜靜地躺在那兒,往事卻在腦海里快速地閃過,最先想到的是二丑。
那個鬥雞眼二丑,己不是山村那個放羊的二丑。
他被大城市染成了另一種顏色。
還有那個老實巴交的一刀切,如果不是那趟湖北之行,他也不會丟了性命。
也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起了床,九兒一個激靈,睜眼一看,天還沒有亮。
上班時間到了。
九兒急忙下了床,刷牙,洗臉,宿舍里熱鬧起來了。
上廁所的聲音,催促聲,叫罵聲,響成了一片。
接著九兒又去了食堂,她又渴又餓又乏。
即使是咋天剩米飯熬的稀粥,九兒也一下子喝了兩碗。
就連那從來不吃的鹹菜,九兒也嚼的咯吱咯吱直響,可惜,鹹菜太少了,只有一點點。
九兒,猶如一片小小的浮萍,被命運之風吹的到處飄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