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青麥的愛情
2023-09-20 03:41:02 作者: 鴛鴦腿
巴羅鍋停止了彈棉花,摘下了口罩。
他抹了下汗,局侷不安地說,「大嬸,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想幫你們一下忙,青麥說你們沒有醫藥費,救人要緊,而且,而且妹妹們還要讀書……」。
「我家的事不用你管」。
杏子放下了錢,拽著女兒揚長而去。
那天傍晚,巴羅鍋的棉花屋再沒有飄出彈棉花的聲音。
青麥也早早收了生意。
青麥和九兒睡在一張床上,像往常一樣,九兒趴在床上寫作業。
姐姐青麥失了神,坐在床頭髮愣。
九兒寫完了作業,青麥還在發愣。
小五走過來,吹滅了那昏黃的油燈,小小的土坯屋才熔入了夜的黑暗。
第二天,妹妹們陸續起了床。沒有見到青麥姐姐。
她們習以為常,可出了屋,發現飯沒做,雞鴨還在窩裡。
九兒納悶,大姐莫不是去大槐樹下出生意了,可板車,爐灶,茶碗都在。
大姐去哪兒了呢?
小五連忙喊醒了母親。
還是九兒眼尖,在母親的床頭,發現了那摞厚厚的鈔票,還有一封信。
小四讀了起來!
「媽媽,對不起,女兒不孝,我走了。
媽媽,爸爸躺在醫院裡,我不想看著這個家被拖垮,妹妹們棄學。
家裡太需要錢
她們學習那麼努力,一定會考上中專,大學,有個好的前程。
我和巴羅鍋真心相愛,羅鍋怎麼了?我覺的比村里小伙子更美,更有本事。
他常說,滴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飯,靠人,靠天,靠祖上,不算是好漢。
我要去看看山外的世界,去看大山沒有的風景。
讓父親安心養病,讓妹妹們安心讀書,您也要保重身體。
我還會回來的。」
杏子顧不得許多,急忙奔向了大槐樹下。
天還沒亮,還有幾顆星星在眨著眼睛。
早晨的大山,幽靜而安詳。
那高高大大的大槐樹,像一枚巨傘,遮擋了多少陽光,風雨。
大槐樹下,靜悄悄的,空無一人。
偶然,一隻黃皮子輕輕地跑過。
這兒沒有女兒。
杏子又急忙跑到巴羅鍋的棉花屋。
屋外上了一把大鎖。
屋裡沒有彈棉花聲,也沒有唱片機里彈棉花嘞的歌聲。
棉花屋顯的那麼渺小而寂寞,孤零零地縮在那兒。
像一隻縮頭縮腦的烏龜。
女兒和巴羅鍋一齊走了,在杏子的視野里消失了。
她們離開了大山,去看山外的世界,也許永遠不會回來了。
杏子癱坐在地,女兒,那溫馴勤勞的女兒,竟然不辭而別。
她想起了一句老話,「女兒,早晚是人家的人,翅膀硬了,你攏也攏不住,遲早要飛走。」
這事吧,又不好大聲嚷嚷,讓鄉親們知道了,這臉往哪兒擱?
這該死的巴羅鍋,這該死的彈棉花。
杏子的耳畔又響起了巴羅鍋自編的歌謠。
「彈棉花嘞彈棉花,又彈了一床白棉花。
彈的窮人哈哈笑,彈的草根己發芽。
彈棉花嘞一
彈棉花一
彈著棉花走天下,走遍天下也不怕。
有吃有喝有錢賺,咱還能怕個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杏子傷心極了。
凌雲渡,飛雲浦,梅花塢,那麼多的英俊小伙子看不上,卻看上了異鄉的巴羅鍋。
即使追回來了,這事傳出去,還要不要嫁人,誰又肯娶她!
杏子心裡長了草,那草一忽兒竄的老高,頂的她心神不定。
她猶豫再三,這草還得自己拔,她不在彷徨,悄悄的去了醫院,告訴了譚木匠。
商量的結果,杏子照顧丈夫,讓青禾去頂替青麥在大槐樹下賣茶。
有人問起,就說青麥在醫院照顧父親。
鎮醫院到底是大醫院,譚木匠恢復的很快。
譚木匠出了院,只要回家靜養一年半截就行了。
醫院很樂觀,木匠活不重,恢復好後估計刨刨鑿鑿應該沒事。
屋漏偏逢連陰雨,這人倒霉了,喝口涼水就能把人噎個半死。
譚木匠回家的第三天,又下了兩場暴雨,混沌的溪水一下子又長寬了許多,挾著枯枝野草咆哮著奔騰而下。
學校的教室,是以前生產隊的牲口屋,那竭色的瓦上,長了一簇又一簇的野草。
外面噼噼啪啪地下大雨,裡面淋淋瀝瀝地著小雨,考慮到學生的安危,學校提前放了學。
下午,天睛了。
小五,小六和一群小夥伴去河對面采野草莓和酸漿果。
那是嘎吶河上唯一的一座浮橋,用柳木樁作骨架,用耐水的秋樹作板面,也不知風吹雨打了多少年,時光漂白了木板。
一切是那麼寧靜,沒有一點兒預兆。
小九,小五,小六,小琴,百靈,娃蛋幾個小人剛踏上獨木橋,山洪爆發了。
溪水像一條發怒的狂龍,呼嘯著,挾著泥沙,巨石,樹木奔騰而至,那瘦小的浮橋來不及呻吟一聲,連同幾個小生命便被吞沒在了驚濤駭浪之中。
吳家七阿公正披著棕衣在不遠處下地籠捉泥鰍,見了驚呼一聲,甩下了棕衣,撲下水去。
風浪又大,七阿公又是六十多歲的老人了,竭盡全力的七阿公只救上來了百靈,娃蛋。
聞訊而來的村民,自發組織起來,打著傘,披著雨布拿著勾杆,繩索,一點一點地打撈著孩子。
終於在下游打撈出了三個孩子。
村民們把孩子放在石頭上,樹根上,頭朝下控水。
小六活了過來。
只有小五和娃蛋永遠地去了。
出了事的孩子沒有成年,是不能進村的,被村民放在了河邊的柳樹下。
杏子聽說小五出了事,連去看的膽子都沒有,眼前一黑當即昏了過去。
只有譚木匠,拄著拐杖,在九兒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來到了河邊。
「我的個小心肝尖尖,
我的小棉襖小親親吶,
你走了,走了,讓爹怎麼活吶
我的天呀!
譚木匠覺的天塌了,九兒的天也塌了,只是一個勁地哭。
那個用背托著九兒,那個常在野外給九兒找香溜溜,酸漿果的小五姐姐,再也不會找酸漿果了。
她化作了天上的白雲,去到了一個無憂無慮,沒有貧窮,沒有憂愁的世界去了。
譚木匠靜靜地看著女兒那慘白猙獰的小臉。
小五還沒合上驚恐的眼晴,譚木匠輕輕地用手撫摸著女兒的小臉,細心地用袖子擦的乾乾淨淨,又扣去了小五嘴裡的泥沙。
柳樹下哭聲一片。
生命是多麼的脆弱,多麼的短暫。
九兒的心穩穩地疼,疼的九兒全身顫抖。
譚木匠夫婦一夜之間愁白了頭。
青麥遠走他鄉,小五又永遠地走了,這以後的日子咋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