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現言•都市 >九兒的蘆笙 > 第七險落獸口

第七險落獸口

2023-09-20 03:41:02 作者: 鴛鴦腿
    大山綠了又黃,黃了又綠,樹葉落了又長,長了又落。

    大自然總是那麼神奇,千變萬化,周而復始。

    山溝溝里的日子單調如門前的小路,一眼就看到了盡頭,走過了一個又一的春夏秋冬,卻沒有絲毫變化。

    要變化的只有山外,山里人看場露天電影就覺的稀奇,而山外,已經有了電視。

    據看過電視的山貨販子吳天勝講,那電視真是個寶貝,裡面唱歌的,玩雜技的,打仗的,看啥有啥。

    這簡直不可思議,貧窮限制了村民們的想像。

    那麼多的人兒,男女老少都有,還有大山,大樓,山川湖泊,都擠在一個小方框內,也不知擠不擠的慌。

    凌雲渡的村民也盼望看上電視。

    直到過了年,一件事轟動了凌雲渡。

    吳天勝用小毛驢馱回了一台電視機。

    那是一台十二英寸的小黑白,引的全村的人都去看。

    只是那小黑白一會兒有人影,一會兒又是滿屏的雪花,還刺啦刺啦地響。

    一出現這種情況,吳天勝便讓人爬上牆頭搖那綁在竹竿上的天線。

    你別說,這一搖,電視上有了人影,只是像波浪一樣,把人拉的很長,一會兒唱歌,一會兒又是武打,嗨嗨聲不絕於耳。

    儘管這樣,開了眼的村民們很是滿足。

    村民們說,山外的高科技就是這樣,認生,等混熟了,就正常了。

    只可惜,好不容易電視正常了,吳天勝卻阻上了院門,五分錢一票,見錢開門。

    逗的那些小娃兒亂竄亂蹦,又是爬牆又是上樹。

    村民們以看過電視為榮。

    但杏子一家從來沒有去過,她怕花錢。

    每當想到小八住在鎮上,每天都有電視看,心裡不免又有一絲僥倖。

    轉眼,雪融化了。

    春天悄悄的走來了,那溫柔的風,吹的滿山的灰黃色變成了淺綠色。

    草尖尖也爭先恐後地拱出了地面,一夜之間,滿山擠滿了灰灰菜,苦布丁,薺薺菜,豬耳棵,狼牙根……

    都是農人們用以充糧填肚子的好東西。

    杏子,這個十一口之家的女主人,踩著春的寒涼,帶著小五,小六,小七挖野菜來了。

    待會放了學,那幾個被稱作小金花的小人兒,又該拿著木碗,圍著灶台嘰嘰喳喳地叫餓了。

    看著孩子們張著的小嘴,巴嗒巴嗒地狼吞虎咽,杏子便感到由衷的快樂。

    現在的九兒,己是呀呀學語,蹣跚學步了。

    自然也不例外,杏子和女兒尋野菜的時候,也像她的姐姐小時候一樣,用繩子拴在九兒腰上,另一頭拴在一棵歪脖老柳樹上。

    母親和小姐姐們在不遠處剜野菜。

    孤單的只有九兒。

    陪伴九兒的只有滿山的風景,那隻救過命的狗狗,還有風的清涼。

    吳家阿婆也來剜野菜了,腰弓成了蝦米,拄著拐杖,挎著小小的竹籃,一邊走一邊吭吭地咳。

    見了九兒被拴著,老阿婆搖了搖頭,「哎,作孽呵,要這麼多的張口貨。」

    那小小的九兒,就像一隻潔白的羔羊,穿著姐姐的舊襯衫,那襯衫過大,一直垂到了地面,成了袍子。

    此刻的九兒正被一條短短的麻繩拴在樹下,她捋一下青草,或者捉一隻蚱蜢,一隻蟋蟀,痴痴地看它們掙扎。

    或者凝神傾聽風走過的腳步,天上的白雲變幻,樹上的鳥叫都吸引住了她,使她久久凝視。

    母親見九兒盯著白雲發痴,便問九兒,「傻丫頭,在想怎麼呢?」

    九兒說,「媽媽,我在想沒出生時的事。」

    母親糊塗了。

    九兒說,「媽媽,我沒出生時和許多小寶寶在天上,坐在白雲上面找媽媽。

    白雲飄啊飄啊|我們找啊找啊,小朋友們找到了媽媽,都下去了,只剩下了我,我又找了好久,終於找到了你,我的好媽媽。

    我就急忙跳下了雲朵,投到媽媽懷抱里了。」

    杏子鼻子一酸,又落了淚,一下把九兒緊緊地抱在了懷裡。

    每個孩子都是母親的天使。

    地里的麥苗蓋住了老鴰,木匠活漸漸地多了起來。

    東家打個板凳,西家打個方桌,都是些小物件。

    忙不過來,姐姐小七也派上了用場,跟著父親走村串巷吃起了百家飯。

    譚木匠彈線,小七便捺住另一頭的契子。

    譚木匠換工具,小七便遞刨子,鑿子……

    這個纖細的小人兒,邁著兩條瘦腿,跑的飛快,東家見了嘖嘖稱嘆,「跑的真快,好像一隻蝴蝶在飛。」

    大山的皮膚,青了又黃,黃了又青,在九兒的印記里,總是乾瘦的母親汗流浹背,滿臉是麻木的剛強。

    一切仿佛什麼都沒有改變。

    改變的只有九兒的乾娘,那隻救過命的狗狗。

    她老了,步伐蹣跚了,原先發亮的黃毛有幾片出現了蒼白,一片一片地朝下落,斑駁陸離的,猶如一個身穿百納衣的乞丐,出現了老態的衰落。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出事了。

    那天毫無徵兆,天上的太陽依舊懶懶地照著山坡,風和煦地吹著,一切暖洋洋的。

    整個山坡開滿了寂寞的野花,等著那小小的人兒來採摘。

    杏子又來採摘野菜了。

    四周靜悄悄的,只有風搖樹枝的聲音。

    那苦苦丁,野薺菜又肥又大,苦苦丁清熱敗火,洗淨放點鹽巴悶在罈子里,便是一道家常菜。

    而那野薺菜,洗淨切碎了,再拌上三五個雞蛋汁,用來包素餃子,甘甜綿軟,好吃又養胃,是女兒們的最愛。

    杏子帶著青麥,小六,小七已剜了小半筐野菜,三人越走越遠。

    那隻老態龍鐘的狗乾娘,睜著昏花的眼,一會兒跑到九兒身邊嗅嗅,一會兒又跑到了杏子身邊看看。

    不知不覺地,杏子走下了山坡。

    那高高的山坡上,只剩下一棵粗大的老柳樹,老柳樹盤起兀立的樹根上,拴著小小的九兒。

    一隻野獸悄悄的走過來。

    那野獸的面像和九兒的乾娘差不多,只是皮毛更亮,更年輕,這是一隻剛獨立捕食的野獸。

    九兒見了,咯咯地笑起來,扔掉手中的紫荊花,伸出雙手,去撫摸那只可愛的獸。

    那獸垂著頭,低眉順眼地窺視著四周,悄悄的走上來。

    柳樹梢上有個鴉巢,那巢里住著一隻老烏鴉。

    那老烏鴉正立在樹枝上看風景,看到那獸靠近了九兒。

    「哇」地一聲慘嚎。

    那獸靠近了九兒,猛地朝上一躍,對著九兒的脖子咬來。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