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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挑了小八作女兒

2023-09-20 03:41:02 作者: 鴛鴦腿
    譚木匠拎著大蔥鐵杴急忙回了家。

    賈山雞夫婦來領養九兒。

    看了一眼滿屋吱哇亂叫的孩子,夫婦倆感到不可思議。

    這個跛子木匠能養活這麼多孩子,真有本事。

    譚木匠回來了。

    岳母滿臉喜色,正在燒開水,準備給客人沏茶用。

    「九兒呢?九兒呢?」一枝秀問。

    譚木匠把杏子扯到了面前。

    杏子掀開了棉襖,在她的懷裡,九兒正在沉睡。

    那么小,那麼輕,瘦小的像一片雲,以至於杏子不掀開棉襖,根本看不出來她懷裡還有個嬰兒。

    嬰兒弱小的讓人不敢觸碰,生怕一觸,弄疼了她。

    賈山雞伸出雙手去抱,手伸到半空,愣了一下,又縮了回來。

    「這么小,怕是養不活哩。」他咕噥了一句。

    屋裡出現了尷尬。

    「總不能白來一趟。」一枝秀說。

    沉默了片刻,杏子說,「要不,這麼多娃,你挑一個吧。」

    賈山雞和一枝秀兩人商量了起來。

    抱養一個大的吧,戀家,長大了跟誰親還說不定,抱九兒吧,那么小的人兒,又怕養不活。

    一枝秀的目光落在了小八身上,小八剛學會走路,還不會說話,正歪著頭在啃一塊涼山芋。

    小八腳上還穿著杏子的破拖鞋,沒穿襪子,一雙小腳烏黑巴漆的,也不知道有多長時間沒洗過腳了。

    這時,「閒話簍子」端來了開水。

    譚木匠急忙踩著椅子,從樑上取下了那包野山茶。

    譚木匠家也有茶園,但他不愛喝自家的茶,嫌棄茶園上過化肥,噴過農藥,沖淡了茶味。

    他每年都要帶上繩索,墜下老鷹澗,去采半山腰的那棵老山茶。

    那棵老山茶確實古老,譚木匠爺爺的爺爺就曾經採過。

    只是懸崖峭壁,村里人很少有人去采,二狗子也去採過,可惜摔下了崖,幸好被山腰的樹冠擋了一下,才沒有喪命,至今還躺在床上。

    那老山茶濃郁的香氣里又有一絲甜氣,不但益氣提神,滿口余香,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喝了渾身是勁,這是茶園裡人工茶不可比的。

    譚木匠也遇到過危險,有次剛墜到茶樹旁,遇見了一條大蟒蛇。

    那蟒蛇有一丈多長,肚子裡圓鼓鼓的,一看就吃了不少鳥蛋。

    大蟒蛇吞了鳥蛋無法消化,便死命地纏住茶樹,拼命擠壓,擠碎了蛋殼,它才能消化那高蛋白的液體。

    「咔嚓」聲不絕於耳,嚇的譚木匠又急忙爬上了懸崖。

    從那以後,譚木匠多長了個心眼,每次去採茶,都要敬過山神,帶上砍刀,雄黃,以防萬一。

    一枝秀正撫摸著小八的滿頭黃髮,小八笑了,臉上現出了一個小小的酒窩。

    一枝秀低著頭看著小八,這個蹣跚學步的小人兒,皮膚那麼白,眼睛那麼大,眼眸又那麼深,像一口清澈的潭,一下把一枝秀吸引住了。

    一下觸動了一枝秀那柔軟的內心深處,一枝秀母愛泛濫,心中充滿了憐愛,她替小八擰了擰鼻涕,又拿出一身嶄新的紫花棉衣讓小八穿上。

    小八有點害羞,她長這麼大,還沒穿過新衣裳。

    「閒話簍子」走了進來,「去吧去吧,小八,他家有肉吃,有新衣服穿。」

    說的小八一愣一愣的,那幾個小姐姐也投來羨慕的目光。

    …………

    賈山雞抱著小八要離開了。

    譚木匠急忙把那包野山茶塞給了賈山雞,又轉身在屋內看了一遍,實在無物可送,又急忙拎起那準備過年的二十幾個土雞蛋。

    賈山雞連連搖頭,「三表哥,不用了,這玩藝我們家有的是,不稀罕。」

    賈山雞推著自行車,一枝秀抱著小八,剛出了屋,杏子猛然從屋裡跑了出來。

    她娘在屋裡喊,「快點回屋,剛滿月,別驚了風。」

    杏子走到小八面前,連忙挽起袖子,褪下了手臂上那有點發黑的祖傳銀手鐲,小心地套在了小八手臂上。

    譚木匠鼻子一酸,好像被東西眯住了眼,揉了又揉,連忙扭過身去。

    杏子套好了手鐲,眼圈一紅,那淚便落了下來。

    淚水落在了小八臉上,她抬起頭,莫名其妙地看著母親。

    杏子彎下腰,去親女兒。

    小八扭著身子,連忙朝一枝秀懷裡鑽,她似乎怕母親弄髒了她的新衣裳。

    杏子一下子怔在了那兒。

    夕陽西下,莽莽蒼蒼的森林,寧靜的村莊,還有那歸巢的鳥兒,撒歡的小狗,一下都被夕陽鍍上了一層金黃的色彩。

    賈山雞夫婦抱著小八,披一身落日的霞光,行走在彎彎曲曲的小徑上,慢慢地,慢慢地消失在了山路的盡頭。

    一切又恢復了寧靜。

    一家人痴了,傻傻地站在院外看小八消失的那條羊腸小道,仿佛成了雕像。

    山裡的天真是日怪,一陣刀子風吹來,那天便變了顏色,雨滴便啪啪地落下來。

    一家人才回了屋。

    「天哭了」。青麥說。

    多少年以後,這種雲談風輕的畫面還深深地刻在杏子的心頭,每次杏子回想起來,都不禁淚流滿面。

    小八,我那親親愛愛的小八,自從來到了這個世上,爹娘沒給你買過一件玩具,沒買過一件新衣。

    ……

    杏子無語哽咽了。

    農家的女孩就是路邊,壩上,河邊的一棵草,長在河邊,水肥充足,陽光又好,長勢就好。

    長在路邊,土質堅硬,人車踐踏,長勢就劣。

    現在網絡有句流行語,投胎是個技術活,啞然失笑之餘,又令人深思。

    一切皆由天命!

    只有母親,杏子,這個瘦小的女人,娃是母親身上掉下的一塊肉。

    她滿滿地心疼每個女兒,哪個女兒吃飯少了,哪個女兒頭上生虱子了……她都要問個究竟,想個辦法。

    她看著小九,這個貓一樣的孩子,眼睛那麼大,那麼亮,惹人憐愛。

    這個世界的每一樣東西,哪怕一根姐姐的紅頭繩,一聲鳥鳴,都令她新奇,喜歡。

    看著她怯怯的眼神,想到她在冰天雪地里被狗媽媽撿回了一條命,她便憫惜的不行,柔腸寸斷地叫著,

    「九兒,九兒,

    我的心肝兒乖乖,

    我的心肝兒寶寶,

    我的小小的九兒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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