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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狗娘

2023-09-20 03:41:02 作者: 鴛鴦腿
    杏子臉色蒼白,正在默默的流淚,枕頭巳經濕了一大片。

    儘管屋裡生著火盆,空氣卻似乎凝固了,特別的壓抑,讓人陷入了沉默。

    死一般的寂靜!

    忽然,從哪兒轉來了嬰兒的哭聲?

    那聲音像耗子的叫聲,尖尖細細的,若有若無。

    莫不是出了幻覺?小木匠愣了一下,連忙掐了一下凍僵的大腿。

    杏子也似乎聽到了,側了一下身子朝外看。

    又是一聲,真真切切。

    小木匠愣了一下,忽然間想起了什麼?好似一條狗,猛地竄出了屋子。

    嬰啼從狗窩裡傳來。

    譚木匠來到狗窩旁,探下頭去,在稻草上,兩隻狗崽和一個滿身血污的女嬰止依偎在母狗的肚皮下。

    兩隻狗崽正在甜甜的睡覺,那女嬰正吸吮著狗奶。

    整個場面溫馨感人。

    原來,七仙女前腳剛走,老母狗剛生了狗崽,母愛泛濫,它後腳就悄悄的跟著接生婆。

    這吃了轉胎草還轉不過來的女嬰,命太毒了,簡直砸了她的招牌,幸好是個夭嬰,還是早扔為妙。

    風雪迷離,七仙女哪顧的後面有狗跟著。

    來到老鷹澗,幸好風大雪厚,那女嬰拋下去,竟沒有受傷,被四眼老母狗銜回了家。

    譚木匠急忙抱起了嬰兒,回了房間。

    「我里個小親親(哎),

    我里個小心肝(哎丿,

    我那親親愛愛的小棉襖(哎丿

    ……。」

    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

    這個可憐的小九九,我們的女主人公,多虧了四眼老母狗,才保住了一條小命。

    城市有城市的套路,農村有農村的規矩。

    山村的嬰兒出生了,常常要認個乾親。

    那些命貴的嬰兒,抱出屋門的那一刻,一般事先約好了人,在門外等著。

    開門的那一刻,見了男的認乾爹,女的就認乾娘。

    像這種沒約人的窮丫頭,出了門檻看到的第一眼活物,非人非禽,是獸,是救了性命的獸。

    於情於理,小九都得認了老母狗作乾娘。

    於是,那大難不死的小九,無可厚非,四眼老母狗就成了她的乾娘。

    煮飯時,馮四爺賞的那塊肥豬肉派上了用場。

    飯熟了,滿屋是香噴噴的肉香,屋裡裝不下了,便溢向了屋外。

    那隻瘦成了排骨的狗狗,肉香吸引了它。

    譚木匠盛了一碗冒尖肉,肥瘦相連,油星閃閃發光,頭也不回地走到狗窩旁,倒進了一個殘缺的破盆。

    那隻排骨老母狗飛快地跑過來,猛地一口吞下一塊肥肉,隨即又吐了出來,被燙的嗚嗚咽咽。

    稍頃,又猛地一口咬住鑽進窩內,狼吞虎咽起來,不時發出歡快的囈語。

    那小腳老太婆正站在屋內,透過窗縫看到了,連連大罵,

    「祖宗,你個鱉孫,羊羔瘋犯了不成,盡糟蹋好東西。」

    雪,照樣紛紛揚揚地下著,風,照樣肆無忌憚地吹著。

    小腳老太婆的乾嚎很快被風撕的粉碎,拋散在了這遠離都市的異鄉荒村。

    ……

    隔了三五天,臘八到了。

    農諺說,臘八臘米飯,臘的大人小孩不吃飯。

    確實,過了臘八就是年。

    那些勞累了一年的農們,過年也該休息一下了。

    重要的是過年也該或多或少地割塊豬肉了,是該給家人們打打牙祭了。

    過了臘八,嫁妝打制也該告一段落了,本年的己經打制完畢。

    那些美麗的山村姑娘們,單等著歡快的蘆笙響起來,那時新郎就要騎著毛驢來迎親了。

    莊稼人家可閒不起,更何況家裡還有這麼多孩子。

    譚木匠想找別的活干,只可惜大雪封了山,一切都在雪被下沉寂,路上連個鬼影也沒有。

    也好,忙碌了大半年,大雪天就貓幾天冬吧。

    譚木匠終於有了休息的時間。

    我們的女主人公就出生在這樣的家庭里。

    它上面有八個姐姐,大姐叫青麥,二姐叫青禾,三姐叫青稞。

    再朝下,也不知道譚木匠實在想不出好名字,還是懶得起。

    乾脆就叫小四,小五,小六……以此類推,我們的女主人公就有了小名,小九。

    這個名字,譚木匠夫婦叫著挺順口。

    杏子還開玩笑說,「小九,小九,跟著姐姐走,姐姐吃完了,小九沒有,愁的小九滿地走。」

    對於又多了一口人,只不過鍋里多加了一瓢水,一雙筷子而已。

    譚木匠夫婦覺的全當一隻貓,不,金貴一點說,當個狗崽養好了。

    至於大名,山裡的小妮子就像大山裡的一棵草,起了也沒人叫,純粹瞎費心思,乾脆省了吧。

    貓冬的日子裡,百無聊賴,才過了兩天,他閒的全身酸疼。

    那一群小小的人兒,好像一個女兒國,成天嘰嘰喳喳個沒完,令他煩躁不已。

    小村里漸漸的有了年味,李家殺了豬,王家宰了羊。

    村裡的公共魚塘起了塘,譚木匠家人多,分了兩條大頭鰱魚,兩條草花青。

    譚木匠先燉了一鍋魚湯給家人解饞,重要的是給杏子催奶。

    小九九太瘦,杏子的奶水又少,譚木匠真擔心養不活她。

    剩下的魚被譚木匠刮鱗剖開,用草掍支撐開肚子,掛在院裡的棗樹枝上,讓凜冽的北風把它吹乾。

    院外的山路上,不時地出現了三三兩兩的農人。

    他們是去飛雲浦鎮上趕集,置辦年貨。

    譚木匠和杏子合計了一下,香燭兩副,年香一包,寫春聯的紅紙一張。

    還要買紅糖蒸糖糕,八角,茴香各種調料。

    另外,丈母娘那麼大歲數,也該扯身衣裳了。

    青麥也十二歲了,也該扯個燈絨布小花褂了。

    兩人合計了一夜,第二天譚木匠匠便背個編織袋去了飛雲浦。

    飛雲浦就山腳下,離凌雲渡十八里山路。

    太陽才掛上樹梢,譚木匠邊走邊玩。

    他肚裡吃的飽,身上又穿了一件的卡中山裝,精神很好。

    還是年輕好啊,雖說腿有點跛,但十幾里山路也禁不住他晃悠,半個晌午就到了飛雲浦。

    飛雲浦是個大鎮,處於鄂豫皖三省交界,是個雞鳴聞三省的地方。

    臨近年關的螞蚱集一下長的又長又胖。

    街道兩旁擺滿了各種年貨和特產。

    就連小孩子們也捧著老灶爺老灶奶奶的神像在四處遊走。

    「大叔大伯,大嫂大媽,請一個回去吧。

    保佑一家人四季平安。」

    那些悠閒的山裡人,嘴裡噴著熱氣,有的頭髮上,鬍鬚上結了一層霜,這兒走走,那兒看看,愜意極了。

    譚木匠邊走邊看稀奇。

    他先買了一盒蛤蜊油,杏子一過冬天,手總是乾裂紅腫。

    又走了幾步,他思量著為幾個小人兒買點東西吃,解解饞蟲。

    買什麼呢?他看中了冰糖葫蘆。

    他正要去買,冷不防被人從後面打了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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