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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3:32:19 作者: 昆吾奇
    「你來了?」羅納德·科恩笑道。

    「可惜還是遲了一步。」

    青木走到沙發邊站定,看了狄金森一眼。他感受不到狄金森的精神波動,便知道他已經死了。

    一隻烏鴉嘩啦一下飛了進來,落在青木的頭上,衝著羅納德叫道:「兇手!你是兇手!我看見你勒死了這個老頭兒!」

    羅納德也不辯解,只是問青木:「你怎麼會來這裡?」

    青木說:「我是來找你的。」

    羅納德一臉驚訝:「找我?你又怎麼知道我在這兒?」忽然又恍然伸手拍了一下頭,「啊,我怎能忘了你和撒撩丁的關係!不過我很好奇,你和他是什麼時候聯繫上的,又是怎麼聯繫的呢?」

    青木不接他的茬,走過去再次看了一下狄金森的狀態,確認已經死亡了。

    電視裡賽琳娜的講話還在繼續……

    羅納德看了眼電視有點焦慮,說:「既然你來了,事情就好辦了,你快問問撒撩丁,賽琳娜在哪兒?再讓這個女人這麼鬧下去,怕是真要出事了。」

    青木一直帶著耳機在聽賽琳娜的講話。當他聽見那句「凡人自由」的口號時,心底某些深藏的東西被觸動了。

    他覺得賽琳娜很面熟,但一時想不起來是誰。不管認不認識,過去和他有沒有關係,他都很敬佩這個女人。他知道她這樣做意味著什麼。

    青木沒有理會羅納德·科恩的話,而是問道:「她是你們的第二領袖?」

    「曾經是。」羅納德的語氣中略帶惋惜,「但很明顯,這是個錯誤。」

    「那麼你就是蓋亞之子的第一領袖嘍?」青木又問。

    羅納德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道:「我?哦不!哈哈哈……」他指著青木,「你——你才是我們的最高領袖啊!」

    青木皺起了眉頭,隱約覺得羅納德並不是信口開河,但又很難相信這是真的。許多凌亂的記憶開始重新組合,一些遙遠的畫面出現在大腦中。

    羅納德見青木不說話,知道他陷入了回憶之中,說道:

    「有些東西你可能想不起來了,我提醒你一下,『蓋亞之子』不是一個組織,而是指一個具體的人,這個人——就是你!」

    第687章 .682、恢復的記憶

    從賽琳娜的口中聽到蓋亞之子這個名字的時候,青木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總覺得在哪裡聽過,而且跟他有一定的關係,但就是想不起來。

    羅納德的話像一顆炸彈在他的腦中爆炸開來,深埋的久遠的記憶被炸成了碎片,和硝煙一起在他的意識中紛飛亂舞,黑色的煙雲籠罩了整個世界。

    他看見自己穿著一身黑色的青年裝,穿過布滿硝煙的戰場。子彈從他身邊呼嘯而過,凌亂的槍聲像過年時的鞭炮響個不停。

    那是1937年的夏天,正是桑園景緻最美的時候,碧綠的桑樹上點綴著一顆顆紫色的飽滿的桑葚,成群的孩童在桑樹間嬉戲,採摘桑果,弄得滿身桑汁,像塗了油彩的瓷娃娃。

    然而時運多乖,在那美好的季節里,戰爭的陰雲籠罩了整個華東。

    淞滬戰場的槍聲響起之時,華老爺子一聲令下,華家的全部青壯年都跟隨大軍奔赴了戰場,偌大個桑園只留下了一群老弱婦孺。

    臨走之前,華生桑被老爺子叫到書房裡長談了一夜。從那時起,他才真正知道了家族的使命,知道了院子裡那棵巨大的桑樹代表的意義。

    「你的任務不是殺敵,更不是慷慨赴死,記住你自己的使命。」華老爺子最後說。

    華生桑頂著晨曦的微光離開了桑園,在渡口回望,蒙蒙白霧中還能看見高大的桑樹華蓋朦朧的影子。但他沒想到,這是他最後一次回首桑園,最後一次看見那棵守護一方土地的碩果纍纍的東方神樹。

    戰爭雖以數十萬傷亡的代價粉碎了敵人三個月侵佔中華的狂言,但終究還是敗了。華生桑跟隨著軍隊西撤時,發現有日本覺醒者混雜其中,以精神擾亂秩序,致使軍心生亂,撤退變成了潰逃。

    他連續擊殺了幾波覺醒者,忽從他們那裡得知,北野真武早已越過防線,沿吳淞江西去了,那正是吳中的方向。

    華生桑擔心桑園的情形,急著想回家,卻被潰軍裹挾著從江北繞了一圈。等他回到吳中的時候,桑園早已成為一片焦土。管家老畢遵照老爺子的遺囑,把後園唯一倖存的柳樹移栽到了原來老桑樹的位置上。

    華生桑傷心欲絕,卻一滴眼淚也掉不出來。他在柳樹下跪了一宿,精神慢慢變得恍惚。國讎家恨塞滿了他的心胸、迷濛了他的眼睛和耳朵。他聽見一個聲音在呼喚:

    要報仇嗎?來吧!跟我來吧!

    他的精神沿著枯敗的老柳樹皮下行,深入燒焦的土地。他觸摸到了那棵老桑樹的樹根,彷彿觸及了大地的靈魂一般,那些蜿蜒虬曲的根叉,像來自地獄的蛇蟲,密密麻麻爬滿了方圓十里的地下,在焦土中扭曲著。

    他感覺一絲絲不易察覺的陰柔的氣息正在往他的身上凝聚,沿著他四肢的神經網路匯聚到小腹和椎骨末端,又分別沿著迷走神經和脊神經束上行,最後在大腦中凝聚成一團黑影。

    天空傳來呱呱的叫聲,一群烏鴉在焦土上方盤旋,久久不去。

    第二天又是天光微亮,他再次離開了桑園。這一次他沒有在渡口徘徊回首,一如江水般決絕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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