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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3:32:19 作者: 昆吾奇
姚菁菁從未聽說過太姥爺的事情,問過媽媽,媽媽也說不知道,說那是奶奶的禁忌,不讓人提。
不知道為什麼,姚菁菁總覺得在哪裡見過照片裡這個男人。還有照片的背景,她也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太姥姥和年輕男子的身後是一顆十分粗壯的老桑樹,枝繁葉茂、虬曲茁壯,照片頂上的角落裡有一片翼狀烏黑,似一對大鳥的翅膀,正飛起時,恰被攝影師抓拍到了,留下半個身子在照片裡。
姚菁菁把照片小心地從相冊里取出來,看到照片背面隱約還有字跡:
華生桑、爨遺芳,攝於桑園,1931
第500章 .499、誰敢挪樹我跟誰急
桑園有桑樹高十數丈,其葚三歲一熟,能治小兒病,上棲巨烏,形如隼,夜食人魂魄,人莫敢近之。
畢生花看著手裡這本民國版吳縣誌,忍不住笑出聲來。這是這個版本的縣誌里記載的唯一一條和桑園有關的內容,而且是在第十二卷 的異聞志里。異聞志多是些怪力亂神的民間趣聞,不比聊齋好到哪裡去,但做縣誌的老學究們又沒有蒲松齡的才氣,又要遵守縣誌作為史料的嚴謹性,就只好寫成了不倫不類的野史風格。
不過關於桑園的這一條倒是寫得簡練傳神,畢生花仿佛看到了當年的桑園,漆黑的夜裡,一隻大鳥從巨大的華蓋中飛出,在天上無聲地盤旋幾圈,赤紅的眼睛盯著地面的行人。
人們在夜裡不敢出來,生怕被大鳥啖了魂魄。有急事不得不夜行的人,家中都常備肘子大肉,用醬料醃漬了,出門時便敬獻給巨烏,以保自身平安。久而久之,那鳥便養成了愛吃醬肘子的習性……
當然,這都是畢生花的幻想。她一邊看,一邊想,又被自己的想像力逗樂了,兀自笑個不停。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發奇想要去看縣誌,大概是最近太閒了的緣故。馬上又要過年了,酒吧的生意有小齊和莫語照看著,一直挺順的,有候彪派來的人在,也沒人敢來砸場子。再過幾日,酒吧也要放假了,這是畢生花一直堅持的,生意再好,也不耽誤大家回家過年。
她這幾天一直在吳中圖書館,把縣誌都翻遍了,才找到幾條和桑園有關的內容。除了上面的吳縣誌里記載的一條外,還有另外兩條,分別是:
平江志萬曆版四十卷人物誌:平江人桑雲,字林夕,唐桑道茂之後,善太一遁甲術,性隱逸,世宗召之不出,居江左,遍植桑,養蠶以怡性,號桑園,鄉民皆富。
吳志乾隆版三十二捲風物志:絲綢之絕品者,唯華桑園所繅之赤蠶絲,其質更勝於織造府所出,或言野桑蠶以人血餵之,故其絲赤紅,其綢如血,人不敢衣也。
畢生花聽說過桑道茂,是唐代的一個方士,好像不見於正史,屬於野史中的人物,大概是有點神通的算命先生一類。至於桑雲,她卻從未聽過,如果平江志記載的是真的,那麼這個桑雲就應該是桑園的第一代主人。
但祖上傳下來的故事裡,桑園的主人姓華不姓桑,從她的太爺爺到現在不過隔了三代,絕不至於訛誤到把老主家的姓氏給弄錯了,但桑園的主人姓桑似乎又更合乎情理些。
後面一條乾隆版吳志中記載的赤蠶絲她倒是可以確定有的,因為她太爺爺傳下來的故事裡就有提到,說桑園特產一種絲,織成的絹布無需染色,天然就是紅色,特受達官貴人的喜愛,可惜產量極少,只有那棵大桑樹上的野蠶做的繭才能抽出這種絲,一年不過得繭三五斤,抽絲後不足六兩,需要幾年才能織出一匹綢布來。
不過人血餵蠶什麼的,肯定是假的,畢生花雖然不是搞生化研究的,但作為一個現代人當然知道,蠶只吃桑葉,是不吃血的,即使餵人血,也不可能把蠶絲餵成紅色,因為那根本不是一回事。
總共三條縣誌,兩條關於烏鴉和赤蠶絲的記載都是半真半假,那麼另一條大概也是半真半假的吧。這麼一想,畢生花覺得,桑雲這個人大概是存在的,至於是不是桑道茂之後,會不會太一遁甲術,那就另說了。
如果這麼看,要麼桑園換過主人,要麼華家本來就姓桑,只是後來改了姓。
畢生花又在縣誌里翻了翻,實在找不出別的東西來了,就把縣誌一本本放回原處,離開了圖書館。
回到柳營巷的時候,她看見幾個人拿著測繪工具在街上測量距離。她以為這是哪家地圖公司的人在搞測繪,就沒在意。走進去以後又發現有幾個人在那棵老柳樹周圍量來量去,還有人在量樹的直徑。
畢生花覺得有點不對勁,就過去問:「你們這是幹嘛呢?」
拿著捲尺的人說:「園文局的,這樹要搬走可不容易吶!」
「搬走?」畢生花以為自己聽錯了,「樹為什麼要搬走?」
「你們這片要拆遷整改,這棵樹的樹齡已經幾百年了,受國家保護,需要在施工前把它移走。」
「這樹不能挪!」畢生花大聲說。
「你誰呀?」測繪的人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挪不挪你說了可不算,園文局說了算!」
畢生花知道跟他說沒用,扭頭就走了。
她先去找了街道的劉主任,問她怎麼回事兒。劉主任說柳營巷的老街改造項目方案早幾年就提上去了,上面剛下的通知,項目原則上通過了。
老街改造項目畢生花知道,街道當初徵詢居民意見的時候,大家都歡天喜地的,就畢生花一個人不同意。她不同意的原因就是項目里把老柳樹的地盤給占了。後來項目報上去後石沉大海沒了信,畢生花以為早黃了,沒想到這會兒突然又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