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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3:32:19 作者: 昆吾奇
    人影憧憧,候彪的眼前一花,看到一個穿著潔白的印花旗袍的背影,在灰濛濛的地面上顯得別致而耀眼。

    他依稀記得那幅畫裡的女孩穿的就是這樣一件衣服,雖然只是個背影,但他已能肯定,就是那個女孩!

    女孩突然回眸,朝他嫣然一笑。這一笑,百媚皆生,任何男人都抵不過這樣的一笑,連候彪這樣的硬漢也一樣。他的心裡深深的盪了一下,就像他的鞋子踩在積水的路面盪開的漣漪。

    周圍的別的影子都開始變得模糊,變成了一縷縷的煙,像倒映的天空的雲霓。然而他抬頭看,此刻的天上沒有雲,也根本沒有天。

    煙影如蛇般在地下遊走,有一些在朝他的腳下匯聚;有一些在朝少女的倒影的腳下匯聚。

    候彪大概猜到了,匯聚到他腳下的,會變成他的影子;而匯聚到少女腳下的,會變成她的人。當她出現在路面上的時候,那幅畫裡的她還在嗎?

    他一邊想,一邊把手伸進了胸前的西裝口袋,握住了手槍。金屬的冰冷從他的手指一直傳到他的心臟,但他知道這很可能不是真的,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影子、少女……

    他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握住了槍,但沒關係,只要他拔槍射擊,以精神力為子彈,也足以將這個少女和她的影子射死。他只是還吃不准,這種高明的催眠方法來自於哪裡,會不會有更厲害的人物就躲在暗處呢?

    然而,候彪沒有拔出搶來。

    他看見白衣少女的倒影上方,慢慢顯出了她的真身。她就那樣站在他的前方,穿一身白色繡花錦緞旗袍,雙手疊在小腹前,朝他淺淺地笑著。

    路面的光亮起來,像舞台的聚焦,照得女人無比嬌艷。他先前看不清她的臉,待此刻看清了,忽然發現她長得很像姚菁菁。

    不是很像,就是一模一樣!連神態也符合。那眼角,那唇線,那笑容,那一綹柔柔的鬢髮在耳旁飄動的樣子,這是沒見過她的人模仿不出來的。

    候彪心裡又盪了一下。

    他腳下的影子在快速的匯聚,眼看著快要成形。

    他的手有點顫抖。如果此刻拔出槍,他必須要射殺她,雖然明知那是幻像,但他還是猶豫了。

    候彪不得不承認自己退步了,要是換成以前,他早就動手了。不過他並不後悔,也不懷念過去。他覺得現在的自己活得更好,更真實。一個沒有感情的人,活著有什麼意義呢?那時候的他,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一個殺人機器而已。

    當然,他並不會坐以待斃。他還是會開這一槍的,在短暫的猶豫過後,他準備拔槍了。

    姚菁菁的電話就是在這時候打進來的。

    候彪感覺到了褲兜里的手機在震動,嗡嗡的聲音在空氣中傳出一浪一浪的震盪,整條昏暗的街道都顫抖起來。

    正在匯攏的影子像受了驚嚇的魚群,轟一下炸開了,四散逃逸。眼前的姚菁菁不見了,積水的路面也不見了,候彪又回到了現實。

    他發現自己正面對牆壁,牆上掛著一幅畫,畫裡是一個頭戴花環的少女,穿著白色的印花旗袍,雙手交疊在小腹前,右手食指若有所指地微微翹著。這幅畫並不出色,唯有少女的眼睛,無論從哪個角度,都覺得她在盯著你,一副欲語還休之態,教人心生憐愛。

    候彪的右手正插在左胸前的西裝口袋裡,握著冰冷的手槍。他用左手從褲兜里拿出還在震動的手機,接通電話,一邊假裝不經意地從畫前走過,一邊把握槍的手鬆開,又掏出一片口香糖來塞進嘴裡。

    口香糖是特工們的常備之物,有許多妙用,又方便攜帶。不但可以粘炸藥、堵搶眼,沒事還能開個椰子什麼的。

    這時候梅教授一行人還在按照展廳的順序參觀。候彪一邊嚼著口香糖,一邊和姚菁菁通話。

    「你說我是不是老了?」他想起自己剛才的反應說。

    姚菁菁聽得莫名其妙,問道:「沒出什麼事兒吧?」

    候彪說:「沒事,你說你的。」

    姚菁菁就把鑰匙的事兒說了一下,讓他跟梅教授說一聲。

    「好,我一會兒給你回話。」候彪用力地嚼著口香糖,囫圇地說。

    姚菁菁好奇地問:「你吃什麼呢,這麼好吃,電話里都能聽到口水聲。」

    候彪說:「等我回去買給你吃。」

    姚菁菁就笑道:「那我可等著啊!」

    掛了電話,候彪把已經嚼得沒有糖味兒的口香糖從嘴裡拿出來,在手裡捏成兩個小珠子。他看了看攝像頭的位置,背著手從畫前走過,手指輕輕彈兩下,兩粒口香糖珠子就飛出去,粘在了畫中少女的眼睛上。

    候彪加入了觀畫的人群,跟在梅以求身後緩緩朝這邊移動。

    經過這幅少女畫的時候,梅以求多看了兩眼,顯然是畫上的兩顆「眼珠子」有點不正常。不過這幅已經失了「點睛」之筆的畫實在沒什麼高明之處,他很快就走過去了,並沒有人為此停留。

    無人因為畫上有口香糖而出言責詢,大概都以為這是故意為之的。有人還出言贊道:「這幅畫原本平平無奇,你看這眼睛這麼一處理,立刻就顯得立體了,生動了,有趣了!真是了不起的藝術技巧呀!」

    有人附和道:「是啊是啊,我都有點想把這幅畫買下來了呢!」

    候彪看了看自己粗糙的布滿老繭的手,如果說殺人也是一門藝術的話,他的手倒是有幾分藝術的氣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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