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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3:32:19 作者: 昆吾奇
    青木工作室的門關著,兩側貼著兩副對聯。一幅是:

    唯有青木

    可棲神烏

    這是工作室開張的時候就貼上的,算是廣告語。另一幅是:

    枯木逢春,花開陋巷無人見

    羈鳥戀窠,灑掃舊巢待君歸

    這是去年春節前畢生花親筆寫了,當春聯貼上的。當時還想著他們能回來過年,後來又等他回來過元宵,再後來想他清明總該回來了吧,回來的時候會看到這幅字,烏鴉也會看到門上那隻畫著眉眼的醬肘子,他們就會知道他們不在的日子,也有人念著他們。

    沒想到這又快一年了,原本鮮艷的大紅紙都變得黯淡了,人卻還沒有回來。

    畢生花的手放在門把手上,擰了一半,又停下了。她記起今天已經搞過衛生了,裡面既沒有人,也沒有灰塵。總不可能一開門,就忽然發現青木和煤老闆回來了吧?

    幾乎每天一早,她就會起來把青木的工作室和房間打掃得乾乾淨淨。這已經變成她的一種習慣,習慣成自然。

    她把手從門把手上放開,把門上那張肘子畫翹起來的一角輕輕抹平,又輕輕轉身離去。

    深夜的酒吧正是熱鬧的時候,小齊和莫語正忙得不可開交。酒吧擴大後已經經營了一年多,生意挺紅火,投資的錢差不多回本了,還小有盈餘。要不是畢生花堅持品質,而且為了照顧街坊和老顧客不願意提價,今年的利潤會更多。

    不過員工們都很信服這位脾氣有點爆、但凡事都罩得住的老闆娘。畢生花說要堅持品質,他們就堅持品質,雖然分紅和獎金可能少了,但挨罵甚至挨揍的可能性也低了,而且人總要看得長遠一點,酒吧的前景好了,飯碗也就端得更穩當了。

    畢生花常說:「眼窩子勿要忒淺,立得高看得遠,夜裡廂有空咯辰光麼多看看星星。」

    員工們就去看星星,他們別的星星不會看,就會看個北斗七星和牛郎織女,然後就有話多者開始指著牛郎星說那是老闆,指著織女星說那是老闆娘。大伙兒就哄哄地笑。新來的就問誰是老闆,怎麼沒見過?

    小齊就倚老賣老地教訓他們:「瞎胡鬧!老闆老闆娘的私事也是你們能說的?該幹嘛幹嘛去!」

    小齊已經不再是去年的小夥計,有點經理的樣子了,不管是面對客戶還是員工,或者工商城管街道幹部,他都能從容應對。唯一能讓他服帖的就是兩個女人,一個是老闆娘,一個是莫語。

    莫語管著酒吧的樂隊和所有演出,除此之外,酒吧的形象設計和官宣活動也由她負責。如花酒吧在柳營巷越來越火,她也算功不可沒。員工們都笑著說,小齊主內,莫語主外,她們這叫婦唱夫隨。

    畢生花已經基本不管事了,除非有小齊和莫語都處理不了的事情,比如一些不長眼的混子或者同行來砸場子,還有一些官面上的事。

    一般情況下,畢生花一出面,所有的事情都能迎刃而解。當年她拿著刀把鬧事的混混追進派出所的時候,她的名聲就已經響徹柳營巷。蔣氏兄弟的風波雖然早已過去,而且也只有小圈子裡的人知道一點兒事情的真相,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加上吳中強人黃子強時不時地來如花酒吧獻上一番殷勤,旁人都不免猜測這酒吧老闆娘的背後恐怕是靠著大樹的。

    畢生花來到吧檯前,找個空位坐了下來,對正在裡面調酒的小齊說:「把你手上正調的酒給我,就那杯。」

    她對酒吧的經營很滿意,唯一遺憾就是小齊調的酒和她相比還是差了不止一點兒。

    小齊為難地說:「老闆娘,我這杯還沒好呢,才調了一半。」

    畢生花說:「就是調了一半才好,我就是要看看你這一半的功夫到家沒有。」

    小齊無奈地把還沒調好的特基拉日出移到畢生花面前,忐忑地轉過身去幫點單的客人重新調製一杯。

    畢生花嘗了一口,發現味道還不錯,雖然還沒來得及加入必得利石榴汁,但對於她這樣的調酒高手來說,已經能預料到最後成品的口味了。

    一個穿著黑白骷髏衫,理著陰陽頭的小青年移步到畢生花身邊坐了,朝她甩了一下半邊的長頭髮,冒著酒氣湊到她耳邊說:「我剛才可瞧見了,調酒那小子把調了一半的酒給你了。」

    畢生花樂了,說:「我就愛喝調一半的酒。」

    「喲,有個性!」小青年打了個呼哨,「酒保,給我來一杯和這兄弟一樣的酒!」

    小齊不喜歡人家喊他酒保,調酒師是調酒師,酒保是酒保,調酒師是酒吧里的藝術家,而酒保是負責傳酒和看場子的。

    酒吧里的老客都喊他小齊,不知道名字的也都會叫一聲調酒師或者帥哥。當然也有叫服務員和酒保的,他不爽也沒辦法,顧客是上帝嘛!

    他慢慢轉過身,看見小青年的陰陽頭,沒頭髮的半邊太陽穴上紋著個太陽。

    他忽然就笑了。他看見畢生花也在笑。他想說「日」,當然他不會說出來,因為顧客是上帝。

    但是接下來,他卻真的說了句「日」,因為他看見那小子把手搭畢生花肩上了。

    「新來的?」小齊儘量克制著,「把你的手放開,花姐的肩也是你隨便搭的?」

    「花姐?」陰陽頭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個女的!」他乾脆把手從畢生花的這隻肩搭到了另一隻肩,「又不是你相好,關你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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