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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3:09:49 作者: 小格
    悲涼的河掀起巨浪,窒息感那麼真實。

    「我們在想,一直在想。」井鷗拉住她的手,「瑤瑤,我們不得不權衡,章馳也好,你的接受度也好,這件事實在太重要所以……」

    「媽,我不想說了。」井瑤起身,忽略身後的阻攔大步離開。

    井鷗與章中平追出門,井瑤已經上了車,不做停留飛快駛過他們面前。

    望著開出小區車背影,章中平攬住身邊人的肩膀,嘴裡不斷重複兩個字,「怪我,怪我。」

    井鷗回房抓起手機給井瑤打電話,打過五遍,由無人接通變成關機。

    她呆滯著坐到餐桌前,喃喃自語,「這孩子,飯都沒吃上。」

    隔日下午,酒吧迎來不速之客。

    非營業時間,宣承正與電工師傅說明昨晚突然短路的壁燈。

    「小承。」井鷗就在這時叫他名字。

    宣承扭頭去看,確認自己沒眼花這才從梯子上跳下來。

    畢竟全無值得見面的事,今時以後都不會有,從她去日本那天就沒有了。

    「您有事兒?」宣承恪守禮貌發問,沒有稱呼。

    井鷗也不在意,環視酒吧一圈,「瑤瑤昨天和你聯繫了嗎?」

    「沒。」

    「今天呢?」

    「沒。」宣承仍不知她來意,但關乎井瑤還是盡力說明,「周末開業在這兒。」

    井鷗點點頭,「我知道,問過小秦了。」

    宣承不想聽更多,帶著逐客意味不去理她,轉身朝向電工,「師傅,還有吧檯後牆……」

    「小承,」井鷗拉住他胳膊,面露難色,「跟阿姨說兩句話吧。」

    他們甚至都沒有坐,井鷗就站在酒吧偏門口說了井瑤父親的事。場合、時間、對象,在宣承看來關於這場談話主題的一切都不合適,可井鷗是什麼人,她這輩子都沒在意過眼光。

    也,沒在乎過什麼人吧。

    「當時沒辦法,另外一頭隨時有生命危險,我不能說。」井鷗語氣平和,既無怨恨也無後悔,「我不怕招人罵,可我怕瑤瑤招人罵,更怕她接受不了,所以從小到大都在瞞著她,知道反倒是一種傷害。」

    宣承聽得全部心疼一陣一陣,「您就不覺得對不起井瑤?」

    孤獨長大的那些歲月讓她過早懂事過早學會抗爭。她從沒有機會叫一聲爸爸,從未。

    問題像一記重拳打在井鷗心口,她垂下眼眸,「每天都覺得對不起,每時每刻都覺得對不起。」

    不,即便我行我素如井鷗,她也有在乎的人。

    宣承沉默,問她,「這件事,我爸知道嗎?」

    「知道。」井鷗點頭,「我們見第一面,我的情況就全部告訴他了。」

    「他不介意?」

    「他只有一個要求,」井鷗想起和宣前進初次見面的談話內容,「就是對你好,對奶奶孝順。」

    宣承咬緊下唇,像發問又似自語,「我爸算什麼?」

    若忘不了,何苦嫁給別人,為什麼要認識我們,宣諾又算什麼。

    井鷗側過頭看著遠方,仿佛要給嫁入宣家這十幾年一個交代,「如果不出事,我跟你爸會過一輩子。」

    良久,她回過頭,語氣十分篤定,「小承,瑤瑤最可能聯繫的人就是你,只有你。但凡有消息,務必告訴我。」

    宣承當下掏出手機打給井瑤,果然關機。見井鷗並沒有要走的意思,他挑挑眉。

    「不要因為任何人放棄本來要抓住的東西,不值得。」井鷗稍作停頓,「我只在乎瑤瑤過得快不快樂,我也永遠站在支持她的一方。倘若以後遇到什麼阻礙,小承,你和瑤瑤可以相信我。」

    宣承似懂非懂,抿嘴不語。

    「這世上好多事就是很難,但,總能過去。」井鷗揮揮手,「忙吧,再聯繫。」

    井鷗早晨給秦碩打過一通電話,對方告知井瑤昨晚臨時請三天假,理由是身體抱恙。

    「可能前一陣累到了,暑期嘛。」秦碩全無懷疑,「本來也說等不忙讓她休息幾天。」

    當井鷗急著說明「她跟我鬧彆扭,一旦瑤瑤聯繫你知會我一聲」時,秦碩忽而問道,「您問過宣承沒?」

    「還沒。」井鷗未做深想,「回頭我給小承小諾都打個電話。我琢磨著她保不准第一個跟你訴苦。」

    「井姨,」秦碩語焉不詳,「瑤瑤啊,就沒跟我訴過苦。」

    「你們……相處得不好?」在井鷗看來,秦碩是大女兒身邊唯一的異性,人品好性格佳又對井瑤有情誼,兩人擁有共同奮鬥的基礎,年輕男女日漸走到一起只是時間問題。

    「挺好的。」秦碩答,稍作停頓又道,「我們就現在這種關係,挺好的。」

    井鷗這時才聽出異樣,「吵架了?」

    「井姨,宣承和瑤瑤是不是挺親的?」

    「他倆小時候好,瑤瑤一遇到難事就往她哥那兒鑽,就小承治得住她。後來出國說得就少了,長大以後各有各的交際圈,也正常。」井鷗問,「是不是瑤瑤告狀,小承訓你了?他哥護短,情急之下說那些話你別……」

    「沒有。」秦碩否認,電話里出現一陣空白的沉默,他說道,「那井姨,你想沒想過他們之間的另一種可能性?」

    「另一種?」井鷗在質疑的當下忽而瞭然。關於井瑤那年突然提出出國,關于越洋電話每次問及宣承她都一語帶過,關於這麼多年他們之間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曾談及個人感情,不是小時候的情分變淡了,而是那種情分在不知不覺間蔓延擴散早已轉化為另一種根深蒂固的隱秘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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