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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3:09:49 作者: 小格
「對。」
一問一答,全無隱瞞和忌諱。有很多壓在心裡的疑問,一時間找不到問題起點於是只能從看得見的地方重新了解;也好像久未見面就應該這樣平淡開場,像從前每一個聊天而過的平淡日夜。
一瓶酒見底,宣承雙手搓去果仁碎屑,「帶你轉轉?」
井瑤點頭。起身當下未留神絆到桌腳,「哎」一聲一個猛子撲向前,宣承眼疾手快將她接住,將人扶正看看地面,這才說句「毛毛躁躁。」
「嘿。」井瑤傻樂,也被自己剛剛的動作逗笑。
「走吧。」宣承下意識拉住她的手,很快又轉到手腕處,「小心腳下。」
井瑤被拉著,來不及回味掌心的熱度,穿過人群跟上他的腳步。
井瑤的中考排名是全校前十。
成績單剛下來她便告訴井鷗和宣前進,我想住校。
直升高中部,大多還是以前的人,那些流言蜚語指不定哪天就被翻出來,沒了兄長的庇護,她不知到時又要做何處理。
外國語中學全是走讀生,井鷗瞭然她的心思,哪是真想住校,不過找藉口離開罷了。
宣前進最先表態,「住校也好,能鍛鍊自理能力。我娘要是老師,我也不願意在她眼巴前晃悠,不自在。」
奶奶抱著宣諾嗤笑,「臭小子,嫌你媽不識字是吧。」
宣承以自身經驗舉例,「井姨您就放過瑤瑤吧,有我一個受摧殘夠了。」
幾年下來,哪個班主任沒跟井鷗打過他的小報告。
一番家庭討論過後,井鷗寡不敵眾繳械認輸,「不許打人,也不許挨揍。」
寄宿學校在開發區,回家需坐城際小巴再轉一次公交。除去回家頻率減少,高中生井瑤的境況並無太大改變。她還是偏科嚴重,英語成績保持在年級第一表揚的話聽到耳朵長繭,其他科目總無起色科任老師嘆息遺憾拿她沒轍。掙脫束縛後她有更多自由投身所好,沒事就扎在圖書館英文讀物區,連報紙雜誌都翻個底朝天。
沒朋友的理由一如往常,年齡小,獨來獨往不愛說話,單科成績好又不願分享原因。這時候井瑤已經學會不解釋了,因為說了也不會有人聽,平白無故多出被詬病的緣由。我看一遍就是能記住,沒筆記就是沒筆記,求我我也變不出來。
也不算破罐子破摔,她將之理解為一種自我保護。
某天下午自由活動她又去泡圖書館,剛回教室四十雙眼睛齊齊看來,班主任劈頭蓋臉一通訓斥,「該你值日你跑哪兒去了?活兒別人替你乾的,怎麼沒一點集體責任感?」
當天臨時換了值日表,可沒人告訴她。
那麼多人,一個都沒有。
井瑤站在講台上面紅耳赤說不出話,下面同學癟嘴偷瞄全部噤聲。
「井瑤!」班主任沒等來道歉,動怒加倍。
丟臉,無措,受傷,眾目睽睽之下的任何一點情緒都會被無限放大。
井瑤跑了。
班主任在後面大叫,「你甭回宿舍躲,錯了就得認!」
她像個固執的膽小鬼,不敢回宿舍卻也不想面對明明沒錯卻必須要說對不起的現狀。
跑出教學樓跑到操場盡頭,她一跺腳翻牆出校,在公交站台下數著站點規劃路線。
只想去一個地方,只迫切地想見一個人。
轉三趟車抵達目的地。井瑤在偌大的門口站上一會兒,鼓起勇氣徑直往裡沖。說不慌是假的,此前她對大學校園的想像只來自於他人的描述和影視劇中的畫面,很虛,信息都是碎片化呈現。此時此刻置身其中,無論是面前的分岔路、目之所及的一棟棟高樓亦或身邊經過舉手投足透露著自信和優雅的人們,她知道穿著高中校服的自己與這裡有多格格不入。
是闖入者,是外來客,是找不到方向的無頭蒼蠅。
井瑤在路邊停下來,除了一張公交卡,她什麼都沒帶。
也就是說,要麼找到宣承,要麼怎麼來再怎麼回去。
她一咬牙攔住一位獨自經過的女生,「你好姐姐,我要找個人,請問能幫幫我嗎?」
女生打量她的裝扮,當即笑了,「可以呀。你找學生還是老師?」
「學生,叫宣承。」井瑤想想又補一句,「我是他妹妹。」
女生將手裡書本塞進背包,問道,「哪個專業的?」
「他讀機械。」事實上,這是井瑤知道的所有信息。
高考失利對宣承打擊不小。彼時軍校只接受應屆生,不單復讀無望,而是失利本身讓他對能力產生自我懷疑。成績出來後他把自己關在房裡沉默了兩天,出來後把志願表交給宣前進和井鷗看,說的是就這樣吧。
宣前進勸他——先試試看,如果想當兵日後還有機會。
對此,宣承用搖頭表達了態度。
那時井瑤忽然發現,他也不是無所不能的。
工工整整的人生計劃被打亂,他會低沉,會懷疑,更會自我否定。他也才只有十八歲,在成年的路口徘徊著也學習著去放下某些執念。
女生走前,井瑤走後,一路跟著人七拐八拐進入某棟教學樓。而後女生攔住另一名長發女生問話,井瑤被成功交接,對遇到的第一位好心人連說幾聲謝謝。
這裡像真實存在的烏托邦,人人和善,彼此幫助。
途中長發女生又問過另外兩人,這才帶她在一間教室門口停下,笑著留句「我叫你哥」大步走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