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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2:35:17 作者: 從羨
    心跳不合時宜地吵鬧起來,喧天鑼鼓。她覺得自己真要栽完了,不得翻身。

    「怎麼,仲叔是許久未見,認不出我了?」侍從拉開座椅,程靖森慢條斯理落座,「話也不說,我還當是不歡迎。」

    程仲明聞言輕笑,眼底凌然掩去幾分,道:「這什麼話,你們兄弟二人都在國內待著,一年半載才聚一回,我可高興都來不及。」

    林未光坐在程靖森身邊,謹記何恕當初教誨,少說話不作為,沉默萬歲。

    「不過,」程仲明話鋒一轉,「這回是家宴,你帶外人來,實在欠考慮。」

    「外人?」程靖森似笑非笑地重複這字眼,溫聲回話,「仲叔就別調侃我了,免得我回去還要哄她。」

    林未光心底都快把白眼翻上天了,仍舊規規矩矩坐在自己位置,裝聽不見。

    聽聞程靖森這套說辭,程仲明面色不改,只微抬下顎,問:「是嗎,那另一個呢?」

    示意立於他身後的那名保鏢。

    林未光其實也注意到了,在他們進入包廂時,何恕便默認在外候著,唯獨保鏢跟了進來,寸步不離。

    難不成吃頓飯還有概率發生流血事件?

    「總要防患於未然。」

    程靖森道,不疾不徐地:「畢竟當年那場意外在座各位都清楚,多做個準備也無妨。」

    話音剛落,眾人神情各異,程仲明更是沉了臉色,額角那道疤愈發矚目。

    林未光覺得如果自己猜的不錯,估計這疤就是程靖森給整出來的,還放這內涵呢。

    嘖,這一家子姓程的還真能折騰。

    氣氛並未僵持太久,待所有人都入席,酒菜也逐一擺滿桌面,話題很快轉向輕鬆日常,仿佛方才的劍拔弩張都是錯覺。

    雖然清楚飯菜不至於有毒,林未光還是食不知味,注意力全放那幾位長輩模樣的人身上。

    飯沒吃多久,眾人便已將酒喝過一輪,除去壽宴主角,屬程靖森接酒最頻繁。

    酒桌文化沒營養,皆是滿杯的敬法,林未光端看那溶灩酒液都覺得胃疼,身旁男人眉眼卻不見染上醉意。

    這人沒怎麼吃東西,酒倒喝了不少,林未光沒見過這仿佛要用酒精把人灌死的喝法,擔心他胃受不住,於是伸手去扯他衣擺,教他悠著點。

    程靖森按下她手指,並不搭理,照常與在座長輩談笑風生,不知不覺又是幾回空杯。

    林未光輕蹙起眉,沒再動作。

    然而她這行為卻早已被有心人盡收眼底,坐在程仲明身邊的那名年長者擱下酒杯,施施然開口:「這還是靖森頭回帶人來見長輩,小丫頭是怕生?怎麼也不見說話。」

    話音剛落,全場焦點轉移,落在那名始終沉默的少女身上。

    林未光不動聲色地顫了顫睫羽。

    ——好傢夥,在這兒等著她呢。

    之前談話氣氛太溫馨尋常,讓人真以為是場普通家宴,無知無覺中麻痹了她的提防,此時才重響警鈴。

    「抱歉啊伯伯,我沒經過這種場,太緊張,不知道說什麼好。」她赧然地笑笑,裝出內斂嬌柔模樣,「見你們聊得熱鬧,我也不好意思插話,竟然還要您開口提醒,實在不合禮數。」

    她把話說得很滿,態度恭敬得體,叫人挑不出半分毛病,除了順著台階下別無選擇。

    而林未光也的確上道,不疾不徐站起身,為自己斟一杯酒,雙手托杯,做足了姿態。

    她面朝以程仲明為中心的幾名長者,腰身挺直,頷首示意:「這杯,算我賠罪。」

    話音剛落,不給旁人反應機會,她便利索地將酒一飲而盡。

    杯子再擱下時,與桌面碰出清脆的響。

    全場寂然。

    那名長輩略略挑眉,像是覺得意外,就連程仲明也重新審視起她,除此之外,與她同輩的少年投來詫異目光。

    唯有程靖森唇角笑意淡去幾分,無甚情緒地望著她,眸底深沉。

    一杯酒下肚,林未光雖然會喝,但也沒試過一口悶,唇齒間辛辣苦澀,勉強能接受。

    媽的。

    林未光眉眼帶笑,卻在心裡狠狠啐了口,想今天忍的氣,遲早得從這些老東西身上連本帶利討回來。

    這酒該她喝,沒必要事事讓程靖森替她擋,這種場在她隻身回林家後只會更多,既然遲早都要獨當一面,她沒必要迴避。

    想罷,她調整呼吸,開口:「我再敬各位長輩一杯。」

    說完,她再度為自己斟滿酒杯,正欲執起飲下,卻被另一隻手按住。

    林未光怔住,垂眼看向身邊那人,落在她手背的力道不容置喙,是對方鮮少流露出的冷硬強勢。

    她隱約察覺到男人似乎心情並不太好。

    這想法剛冒出,程靖森便掀起眼帘掃她一眼,那眼神太涼薄,瞧得她一愣,隨即腰身微緊,竟被他不由分說攔腰摟進懷中。

    林未光那股子勁兒只要起來,很難再壓回去,偏偏男人牢牢將她摁住,迫使她乖巧安分。

    「小孩兒不懂事,各位少開她玩笑,免得她當真。」

    低沉嗓音自頭頂響起,她聽見程靖森很輕地笑了聲,繼而道:「這杯敬酒,我替她喝。」

    酒杯被他挪到旁邊,位置巧妙,是她夠不到的地方,林未光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將酒飲盡,擱回桌面。

    吊頂燈光盛滿玻璃杯,又瀉進她眼底,她無聲抿唇,不知是不是因為酒意上頭,胸腔滿是升騰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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