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頁
2023-09-20 02:32:37 作者： 清山喬木
陸霽心裡吶喊無數遍「不要把我帶走，我不想跟他們走」，嘴上還是說不出一個字。
然後便是無休止的吵架，桌子上還被人放了一個骨灰盒，不知道是空的還是裡面真的有東西。
當時陸霽很無助，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這樣，本能地縮在角落掉眼淚，最後大哭，可是那些吵鬧的大人沒有一個顧得上這個小孩。
那件事後不久，某天陸霽放學回家後家裡的座機就響了，好像是知道這個點家裡有人，掐著點打的。
陸霽心裡隱隱有不好的預感，但是陸思博又不在，電話響了好幾聲也沒有掛斷的意思，陸霽這才挪到茶几邊接了電話。
入耳的就是呼呼聲，好像有人把電話放在了迎風口。
然後便是女人的滲人的笑聲，輕柔又讓人毛骨悚然：「是霽霽啊，剛回家吧，陸思博回來了嗎？」
是他最熟悉的那個聲音。
「媽？」陸霽害怕地縮了縮脖子，「沒有。」
「我猜也是，還不接我電話，他怎麼就這麼心狠，沒心沒肺，好像死的不是晴晴，也不是他的親骨肉。」對方的聲音幽怨，「你是不是也覺得錢比命更重要。」
陸霽下意識否認：「不是……」
「哈哈。」對方笑出了聲。
起先是低笑，最後笑聲越來越大，笑得也越來越癲狂。
陸霽有些慌了：「媽……你不要難過了，這周末我來找你好不好？晴晴也不想你這樣的……」
大概這時候的陸霽既怕她，又愛她，對母親有著本能的依戀。
「記住你今天否認的，以後不要成為陸思博那樣的人。」對方話中帶著笑意，「媽媽今天就是來跟你道個別，媽媽去找晴晴了，你妹妹膽小，在地下會哭的。你要麼和陸思博就這樣活下去，要麼來找我們，媽媽和晴晴等你。」
瘋了。
陸霽對著只有風聲的電話聽筒想著：都瘋了。
然後對方掐斷了電話，房子裡一時陷入寂靜。
陸霽把自己抱成一團縮在角落裡——自從他的舅舅舅媽來家裡大鬧一通後，他就喜歡上了這個角落。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這呆了多久，直到夕陽爬進了窗戶，天色越來越暗，期間電話響了好幾回，陸霽都沒膽子接。
然後還是陸思博火急火燎地跑回家，看到角落裡的陸霽後鬆了口氣，先前他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沒人接，他還以為瘋女人跳樓前把孩子接走了，趕緊跑回來看看。
看到陸霽這麼無助可憐，這人難得想起了自己還是陸霽的爹，有了些許慈父的樣子，放柔了語氣蹲在陸霽面前：「怎麼不接電話，晚飯吃了嗎，蹲在這裡做什麼？」
本來陸霽是面無表情地蹲著的，被陸思博這麼三連問，眼淚也憋不住了，正想和爸爸說點什麼，就聽陸思博道：「好了，爸爸待會跟樓下麵館阿姨打聲招呼，她會送面上來的，吃完就趕緊寫作業，寫完睡覺，你已經是大孩子了，要懂事，爸爸還有事要出去處理，先走了。」
陸霽嘴唇動了動，最終什麼都沒說，只是「嗯」了一聲。
從這個時候起陸霽便覺得陸思博大概不想聽他媽跟他說了什麼，既然對方想讓自己聽話，那他就順著對方的意。
旁人眼中陸霽的「乖巧懂事」都是建立他的「討好別人」之下，因此他雖然很受周圍人喜歡，但他們都覺得陸霽其實挺孤僻的，學校里也沒有玩得特別好特別交心的朋友。
陸思博不顧家，以前便一直以「賺大錢」為自己人生的終極目標，陸霽原本就和他不親，自從出了這種事後更是疏遠，初中便開始住校，每個月定時拿生活費便好。
之後林玉燕就出現了，陸霽知道他是自己的後媽，這個後媽很乾練也很精明，那雙眼睛好像一瞬間就把他看透了。
林玉燕對陸霽很好，並且總是告訴他：「你做自己真正喜歡並且覺得對的事便好，我支持你認為對的決定。」
陸霽起先不知道該怎麼應付這個後媽，但在林玉燕堅持不懈下，終於漸漸地對她卸下了防備，他看得出這個後媽是真心為他好，也願意給林玉燕看一些自己藏在心裡的東西。
那天他第一次叫林玉燕媽媽的時候，林玉燕心裡說不觸動那是假的，依舊溫柔道：「我希望這是你真心實意叫我媽，而不是為了討我開心。」
陸思博都不知道的那通電話被林玉燕從陸霽那知曉後，先是心疼陸霽，再是對陸霽上一任母親做法的不認同，林玉燕甚至覺得荒唐。
死前特意跟兒子通話，甚至說出了讓兒子下來陪她這種話。
她心疼女兒，陸霽心疼失去女兒的她，那又有誰來心疼陸霽呢？
在陸霽高中的時候她便和陸思博離婚了，散得還挺和平的，畢竟兩人性格都不拖泥帶水，或許一開始確實愛過，但現在不愛了，日子過下去也沒意思，林玉燕也不想再戴綠帽子了，兩人便一拍即合，散了，反正林玉燕又不圖陸思博那點錢。
原本林玉燕為了陸霽就一直沒要孩子，其實現在想來，還好當初沒要，要不然她跟陸思博現在就有一筆債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斷得乾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