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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2:25:35 作者: 初禾/初小禾
    小謝對沈戟的業務能力五體投地,不管遇到什麼情況,沈戟都能馬上拿出思路。發現柏玉是個亮點,那就立即更改錄製安排,給柏玉加鏡頭。柏玉憤而離開,那就照現有的鏡頭打造神秘感。

    這事要換成他,現在恐怕還在原地跳腳。

    「盲罪」的員工都不知道柏玉和沈戟起了爭執,看見柏玉沒回來,沈戟神色如常,只道是柏玉有事,和沈戟商量好了提前離開。因為沈戟的把控,這個插曲對後面的錄製並未產生影響,接近清晨6點,錄製終於完成。

    大家打著哈欠互道辛苦,雖然疲憊,但完成一項工作的成就感壓過了疲憊,每人臉上都寫滿興奮。唯獨沈戟還是矜持疏離的模樣,看不出任何興奮,同時也看不出疲憊,像個不用充電的機器人。他叫了白鷺庭的早餐,讓大家吃了再回去,自己卻沒吃,開車回家。

    白鷺庭是暉城的一個私房餐館,一頓正餐價格不菲,還需要提前預約,早餐也便宜不到哪裡去。沈戟通宵趕節目之後偶爾獨自去吃,算是一個小小的放鬆和發泄。這事連小謝都不知道。

    「盲罪」的大傢伙兒只聽說過白鷺庭,但沒吃過,紛紛感嘆沈老師大氣。

    沈戟回到住處,脫掉不能再穿的襯衣,在開著暖氣關著窗簾的客廳里光著上身喝水,做簡單的收拾。掛西裝時再次看到領針,看了幾秒,將它放在茶几上。然後走去廚房,從冰箱裡拿出一盒酸菜魚片,又洗了個瓦罐,把料都倒進去,摻水開火。再舀出一碗米,淘乾淨,放進電飯煲里煮。

    做完這一切,他才去浴室沖澡。沖完澡米飯倒是煮好了,但酸菜魚片還要多燉會兒,他拿來一條毯子,躺在沙發上休息。

    剛才做的那些事對他來說很新鮮。就連瓦罐和電飯煲都是剛買的。那天在柏玉家吃了一回番茄魚片,他覺得很好吃,便偷偷記下了牌子,回來一查,發現還有很多口味,更重要的是,商家把魚和配料全都處理好了,他只需要再買一個鍋就能煮,花費不了多少時間。

    他一下子下了30單,順便掃一眼評論,看見別人說瓦罐燉的味道更好,又毫不猶豫買了個瓦罐。

    親自燉了一份之後,他情不自禁小小驚呼一聲。味道和在柏玉家吃到的一模一樣!

    這陣子他每天回家都會自己燉一鍋,只有午餐還按照營養師規劃的吃。小謝發現端倪,問他怎麼回事,他只說晚上想換點東西吃。

    這麼吃,他體重略有增加,不過年底忙,消耗也多,暫時看不出哪裡胖了。

    聞到香味,沈戟去廚房關火。酸菜魚片他也很喜歡,裡面有泡椒,剛吃一會兒,鼻尖上就冒出汗珠。

    一鍋魚下肚,按理說胃早就填滿了,他卻覺得空落落的,坐在餐桌邊,出神地盯著碗筷,沒有立即收拾。

    昨天晚上按捺著的失落和難過,被飽足後的鬆弛與倦意喚醒,沈戟腦中閃過零碎的片段。忙於工作時,個人情緒就像浮在空中的塵埃,輕飄飄的,無足輕重,現在它們被一場雨衝下來,終於落了地,彼此挨著擠著,是粘稠髒污的泥。

    發現來接自己的是柏玉時,他的驚訝遮住了細微的高興,當時並未察覺到,後來寧安看出他佩戴的領針是柏玉送的,這事對他而言太稀奇了,他忍不住跟柏玉分享,柏玉卻沒什麼興趣。

    如果說這只是不值一提的失落,後面柏玉沖他發火,就是他難以理解的衝突。柏玉還把他的領針給扯了下來。

    柏玉是個不一樣的人,介於家人和工作夥伴之間,他無法定義柏玉的角色,草草給柏玉安在「朋友」的位置上。在這之前,這個位置一直是空的。

    又坐了會兒,沈戟揉揉胃,站起來把餐桌和廚房都收拾了。他今天下午還要去鋒光和周厭碰頭,他們負責的那檔音樂綜藝今晚要拍通宵。他只有這一上午能補眠。

    沈戟睡下時,柏玉剛到「盲罪」。他昨晚離開後開車去了暉城最高的萬朧山,在那兒的觀景平台上往下看,整座城市就像一個燈火通明的精緻模型。

    建築變得渺小,人也變得渺小,人的悲歡離合更是渺小得足以忽略不計。

    本就是歲末嚴冬,山上氣溫更低,風吹得人頭痛,痛過之後帶來清醒。柏玉在還沒有開到山頂時,情緒就逐漸平靜下來。

    他到底在焦灼什麼?他與寧安早已是過去式,他們之間有七年的愛情,這不假,但也是寧安親手放棄了這段愛情。寧安眼裡只有藝術,真正的愛人也是藝術,他排在藝術後面。

    他付出得更多,放不下的當然更多。他為什麼非要和寧安比?寧安能夠毫不介懷地跟他打招呼,笑容從容。他還不能,還需要時間從這段失敗的感情里走出來,因此在突然相遇時不夠從容。

    為這種從容與不從容生氣,有什麼意義?

    寒風裡,他將羽絨服的帽子扯起來遮住頭,帽沿的長毛刮在臉上,絲絲髮癢。

    他和寧安不體面的偶遇,還將另一個人牽入其中。沈戟。他那一腔憋悶最終發泄在沈戟身上,以不願意被當做工具擺布的名義。可事實上他最清楚,那不過是借題發揮,不願意參與炒作是真,但放在平時,他會好好跟沈戟商量。平靜下來再想,當時沈戟皺著眉要求他配合時,他應該是暗自興奮的吧,因為終於有了爆發的理由。

    抓住沈戟的衣領時,他手心泛起清晰的痛感,領針扎了他一下。明明是他建議沈戟戴上那枚領針,但那時他怎麼看怎麼覺得領針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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