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誰愛璽江

    成人的世界沒有「容易」兩字，現在我們養不起玻璃心，只能努力向前走。

    冀寒陽站在走廊盡頭，前面就是重症隔離區，從不抽菸，可此時想借根煙抽都不行，因為口罩、因為這悶到透的防護服、因為這TM該死的病毒。下了夜班才知道，早上凌晨時存希被轉到了極重症監護室，自己進不去，會浪費一套防護服，給他發的微信也沒回，約了他，好了出來踢球，自己包一年連踢帶吃，他應該會念想的。

    肩膀被人拍了，冀寒陽回頭一撇，「怎麼你親媽都不認識了，不過要不是你這背後寫了個冀、還畫個太陽，估計我這自己生的親兒子我也不認識。」

    「媽，存希他……」

    「醫院最好的醫生都在裡面了，大家都在努力。」

    「好。」冀寒陽閒拐杖難消毒，棄了拐杖，都是瘸著腿走路，不過當初骨裂只是一點，在家躺了20天，年輕力壯，恢復了不少，並不嚴重。

    「下了班你就回去早點休息，腿跑瘸了，你想變成個高富瘸？」

    「媽，存希有什麼事你一定告訴我，還有爸爸在新加坡，因為拿的是璽江護照被隔離了，一時回不來過年了。」

    「他的事我知道，他給我說了，他保護好自己就行，回來了我還在操心他到處跑添亂。」

    冀寒陽看著媽媽進了隔離區，背著自己揮手讓自己回去，也不回頭看一下，她還是自己剛摔斷腿時看過自己，這都多少天了，鐵娘子嗎？花木蘭從醫嗎？一江水土養一方人，璽江水養出的都是花木蘭為代表的鐵女，老爸不在家，果然她就放飛自我了。

    黃暮璃和穆小柒到璽江時天還沒有黑，路上沒多少車，應該說就只有響著刺耳笛聲的救護車和警車，外加一些零散的貨車，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璽江，可眼下顧不上這麼多。

    「喂，林主任。」

    「小穆，回來了嗎？」

    「剛進城，馬上過江了，我正準備到家了給您報告。」

    「收到上面通知，要在十天時間內建成江北集中收治點，我們院裡專業醫院設計水平在璽江是頂尖的，林院長帶隊，所有的院領導都參與到設計任務里，其他員工按照自願的原則，你專業間協調能力最強，願意參加嗎？」

    「我願意，什麼時候開始？」

    「大家都已經集中到院裡了，你儘快趕來。」

    「好，我去送點東西就去集中。」

    「給家裡打個招呼吧，集中了你不知何時才能再回家。」

    「知道了。」

    醫院正門口被堵的水泄不通，冀寒陽讓穆小柒把車開到了後門，穆小柒等了半天才看到一個臉上蒙著黑色口罩，頭上帶著藍色帽子，一身不知道什麼黃色材質上衣，腳踩黑色塑膠袋的人一瘸一瘸的走出來，身後還跟著幾個同樣裝扮的人。

    穆小柒想上前，卻被冀寒陽揮手示意後退，穆小柒看著即好笑又想哭，最終還是說了一句，「你個二貨，瘸著腿還跑來醫院，你是想當蓋世英雄嗎？」

    「你不二嗎，封城了別人都想跑，你忙不迭的跑回來。」

    「我生在璽江，長在璽江，我所有的家人都還在這裡，我能跑哪裡去，你一河南人，要裝著愛璽江嗎？」

    「我冀寒陽何時裝過，我不是璽江人，我不喜歡璽江，整天鬧哄哄的，夏天還熱成狗，我還尤其不喜歡璽江妞，廣東姑娘找男人是要你錢，四川姑娘找男人是要你情，璽江姑娘找男人是要你命。但我媽還在醫院裡，我爸現在不在，我要守著她，我家在這，我要守著家，你走吧，好好回家待著，不要出門，皮卡留下，這車上的東西我們卸完了你就走。」

    「寒陽……」

    「別那麼煽情看著我，老子受不了。」冀寒陽從頭到尾就沒句好話，暮璃卻有種熟悉感，這活脫脫就是個女版的穆小柒，說話帶殼、帶沖，就是不記得這人長什麼樣了。

    「對了，我給你地址和密碼，你去把我媽家的吃的都搬走，她回不了家，我爸擱國外了，家裡那麼多年貨我可不想到時候回去了長蛆，現在找不到清潔工收拾了。」

    「好，寒陽……」

    「快走，不要在來醫院，這裡各種病人都混雜在一起，我們忙死了，你別來礙事了。」

    「寒陽……」

    「快走聽到沒？」冀寒陽幾乎是用吼的。

    「冀寒陽，你吼什麼吼，我出門半個月，你想造反嗎？你欠揍嗎？」

    冀寒陽沒了氣勢也沒了力氣，「快走吧！護好自己的家人！」

    「護好你自己！」穆小柒不想哭的眼淚還是掉了下來。

    「你不是天天說我心腸歹毒嗎？就我這百毒不侵的體質，還有什麼能毒到我？」

    「好，等結束了我請你喝酒，你喝醉了我給你送吃的。」

    「不能送肯德基的稀飯，再忽悠我會翻臉的，車上給你留了口罩和防護服，走吧，別來了。」

    都已經半夜了，急診室外面卻依舊有人在排隊，穆小柒頭靠在車窗上，看車外面燈火通明，每個人都帶著口罩，看不清楚他們的面孔，卻看的到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中充滿了恐懼。

    「暮璃，要在江北建醫院，我報名參加了，有一段時間不能回家了。」

    正在開車的暮璃用右手拉住穆小柒的手，「好，等下拿完吃的我就送你去，你多帶點吃的，我可不想到時候一隻手都能拎起你來。」

    「你不怪我沒先和你商量嗎？」

    「你有怪過我要堅持和你一起回來嗎？現在的我只能把你抓牢點，你記住，不管什麼時候，我都在你身邊，你想做的事情，你覺得應該做的事情，我都會陪你。」

    「你說我們城市什麼時候才會好？」

    「會好的，一定會好的。」

    穆小柒從少時就相信暮璃所說的每一句話，這麼多年在許多無助的時光都會想起他曾經說過的話，此時，即使碰到了從未有過的難，可有了他的陪伴，不用再獨自忍受害怕，也不用再逼自己偽裝出雲淡風輕的模樣，我們真的都會好的。

    暮璃突然剎車，指著馬路對面的人說道:「這個背影看著很熟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