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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6:47:05 作者: 蜜秋
利江澎身為城中首富,雖然在權力上也許比不上楊雁或秋鴻信,但在別的方面,陸辭知道生意做到這份上的人,某些層面都是互通的,利江澎的「權力」是看不見的。
這樣的人對他發出某種「平等」的信號,甚至擺出有求於人的低姿態,陸辭又怎麼能拒絕呢。
他記得第一次見利江澎的情景,在一處他自己可能永遠也不會踏足的私人會所,據說是利江澎名下的產業,不對外,只接受朋友預約,是城中顯貴們口中的一處「傳說」。
但那天利江澎為他清了場,奉為上賓。
那天晚上陸辭人生中第一次體會到,頂層人的生活是什麼樣子,享受頂級的服務又是什麼樣子。
他承認自己很沒見過世面,在那樣的環境中,許多他恪守的清規戒律,原則底線,都恍然不知所蹤。
那天的利江澎情緒並不高,剛剛經歷喪子之痛,仿佛是吊著一口氣來見他「這個朋友」,為了能讓害死自己兒子的人得到最公平的刑罰。
陸辭一口應下,懲治罪犯,本就是檢察官義不容辭的職責。
他從沒覺得自己如此重要過,那種被正經當個「人物」對待的感覺,像毒品一樣刺激他的每一根神經,令人飄飄欲仙,無法回神。
飯局的最後,利江澎讓沈原奉上一份薄禮,一個小小的薄薄的盒子,陸辭婉拒不用,利江澎淡淡地說:「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陸檢為我們家的事這麼費心,只是聊表謝意。」
那種環境陸辭只覺得根本沒有拒絕的,飯局他赴了,利江澎遞過來的「友情」橄欖枝他應了,最後上的這份薄禮,真只是最後的一個小程序,沒可能前面的流程都走完了最後的關口他突然道義凜然起來。
那天回到家後,陸辭後知後覺地對利江澎的說辭——「為我們家的事費神」覺得不太舒服,這不是你們家的事,這是事涉刑事犯罪的公訴,但拆開禮盒,看到裡頭一塊精緻異常的百達翡麗白金鑽表,頓時那點遲來的不舒服煙消雲散。
他不懂表,但再不懂也知道百達翡麗意味著什麼,把那塊白金表放到手腕上比劃,從心底覺得十足合適,他就應該是這塊表的主人。
那個晚上他用這塊表試了西裝,試了制服,試了所有的裝扮,都覺得無比合適。
然後小心地把它收了起來。
溫遇河的案子他自認辦得妥當,即使他是利寧的戀人,解剖屍體情有可原,但陸辭還是在法庭上據理力爭,最後讓溫遇河按最高刑期判了三年。
此後就跟利江澎再也沒有聯繫過,雖然有點遺憾,被這樣的人物突然重視又突然當一切從沒發生過,陸辭有過一段時間的心理落差,但清醒過來後又覺得慶幸,姜果然還是老的辣。
他這樣的身份,跟利江澎日常走得太近並不是什麼好事,也許利江澎自己也清楚,所以自然地回到各自既定的軌道上,也好。
此時的陸辭對著沈原發來的信息沉吟半晌,然後回復過去:「謝謝利總的美意,都是分內之事,不足掛齒。」
他沒說答應飯局,也沒說拒絕,十分隱晦地表達了一個他潛藏的不滿——如果每次都只是因為案子的事情找他的話,其實大可不必,有沒有這頓飯局,他都會盯著溫遇河,這本就是他的本職工作。
多少有一點對利江澎打著「交個朋友」的名義,卻幹著利益交換的不滿。
沈原直接打了個電話過來,陸辭接起,那頭是利江澎本人,開口就是道歉,遠的事情不提,只說最近太忙,那天說好的約飯到今天才回城空出時間,還請陸檢不要介意,他只是個商人,許市長一聲招呼就要跟著東奔西走,也是身不由己。
這算是給足了陸辭面子,他再拒絕就是給臉不要臉了,陸辭也聽出他話里的意思,利江澎現在已經搭上了新來的許市長這條線,且關係匪淺,於是不再多費唇舌,直接答應了約。
這次換了個地方,是在一處山莊,陸辭默認這肯定也是利江澎的產業,他隨口提起上次的私人會所,利江澎大手一揮,那個小地方某某領導喜歡,既然有眼緣就送過去了。
利江澎以偶像娛樂產業立足,但這個山莊裡卻處處亭台樓閣,好比一處精仿版的拙政園,吃飯的地方遠遠還搭有一個戲台,上面兩三個全妝的演員咿咿呀呀唱著崑曲,「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予那斷井殘垣……」
利江澎說這些都是請的名角,但陸辭卻想,名角來了這兒也不過是給人當個吃飯的聽音背景板,近了還嫌吵,只能遠遠的。
澄江市六月底十足燥熱,唯有此處缺清涼,幽靜,像一片人造淨土。
陸辭以為肯定是有關溫遇河的事,但半個晚上過去,利江澎卻對此人隻字不提,只是閒閒地談一談本地的政商事宜,諸如本市目前正在進行什麼樣的改革措施,那些刺激經濟的政策,他預計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他的企業又計劃來據此做什麼樣的布局。
末了卻又說抱歉,陸檢是司法系統的公職人員,應該對這些銅臭之事不感興趣。
陸辭一個收了名表的人,也不好裝什麼清高,聞言只能說「倒也不是,雖然身在公職,但也很關心時政民生的」,利江澎突然大為讚賞,話鋒一轉說:「既然陸檢也對商業感興趣,我有個很突兀的念頭,不知道陸檢聽了有沒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