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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6:44:52 作者: 滾生生
    「果然,臉這麼紅。」況戍勾起淡淡的笑意。

    辛雪稚討厭這種被人左右情緒的感覺,他總是在況戍面前變得不像自己,思來想去也只能說出一句虛弱的反駁:「我們現在只是朋友,你不要那樣做。」

    「知道了。」況戍的話音帶笑,語氣絕非誠懇,顯然沒有把辛雪稚的警告放在心上。

    他看似對辛雪稚百依百順,但絕對不是一味地服從,倘若決心強勢,即便是一件微末小事,他也能堅持絕對的自我。

    相反,辛雪稚看著清冷,往往在此種狀態下,反而由里至外地變得柔軟,仿佛是專門為了接納況戍的一切而生長的柔軟。

    每當矛盾出現時,總是辛雪稚最先妥協,此刻淺淺地看了況戍一眼,就把身體側回窗戶的方向,沒有再追說什麼。

    況戍的手指就在這時一頓,視線緩緩移至指尖,那裡仿佛還有幾滴水色未乾的蜜。

    「雪稚,快,收東西了。」下課鈴音一響,葉殊就迫不及待地催促辛雪稚。他們約好今天一起去醫院告訴葉挽這個好消息,與此同時,況戍也發來信息,說自己已在院門口等候。

    昨晚辛雪稚和況戍在車上交流了實驗的內容,如今,專業的團隊已經著手進行項目,他們的前期理論鋪得特別好,葉殊甚至還提供了完整的編寫程序,為團隊減少了龐大的工作量。

    實踐結果將在這幾日出來,到時候的臨床階段也會從快從急。

    反正接送辛雪稚這事已經雷打不動,況戍自然也會跟著一起去醫院。

    車上,葉殊一直沒有停止說話,一會兒暢想葉挽愈後能達到什麼程度,一會兒琢磨該用什麼特別的方式告訴葉挽這個好消息。到了醫院,人就迫不及待往前沖。

    三人走出電梯的時候,護士站突然發生騷動,緊接著變為喧囂的混亂。大批的醫生開始往某間病房跑,護士們匆匆忙忙搬來搶救儀器。

    人群湧入的方向過於熟悉,三人同時一愣,葉殊在一下秒反應過來,拔腿就跑。這邊況戍一把拉住辛雪稚,把人往病房裡牽。

    二人剛邁進病房,濃烈的血腥味就兜頭潑來,辛雪稚臉色煞白,不可置信地看著床上床邊刺目的鮮血。

    「怎麼了——怎麼了?!我小叔怎麼了!!」葉殊扒開緊圍床邊的護士。

    床上的景象隨之暴露無遺,葉挽躺在床上,頸部的導管斷裂,血液染紅了床單,臉無力地側向一邊,透著一股讓人無法反駁的死氣。

    醫生大聲喝退人群,除顫儀的電流越加越大,但葉挽的生命體徵毫無起色,監護屏幕上的心跳線冷漠地趨平。

    回天乏術,大汗淋漓的醫生疲憊又惋惜地記錄下死亡時間:「上午11點18分。」

    「什麼叫......死亡時間......?」葉殊站在醫護人員中間,麻木地看著醫生。

    醫生滿含歉意:「抱歉,我們盡力了。」

    他們努力過,惋惜過,開始收拾殘局。

    葉殊突然不讓護士給葉挽蓋白床單,衝到床邊去扶葉挽的肩膀:「小叔......葉挽、葉挽!」

    然而床上的人再沒給他回應,不會再送出一個輕柔溫和的笑容。鮮血浸透了他蒼白的脖子,因為眼皮很薄,之前能隱隱看到的淺青色血管,如今浮著一層灰敗。睫毛頹然地在眼下沉澱陰影,沒有呼吸,失去起伏的胸口......

    葉挽真的死了,他閉上眼睛,永遠地留在了這間病房。

    「葉挽......醒過來,睜開眼睛,我有一個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訴你,葉挽......你怎麼可能死......你怎麼能在這個時候死!!」

    為什麼偏偏是現在?好不容易熬到頭,生活出現希望,眼看他即將擺脫病痛,人卻這麼沒了......葉殊無法相信,他帶著如此盛大的驚喜趕來後,面對的竟是這樣的結果。

    他泣不成聲,說到最後,已嚎啕大哭起來。

    因為最近他勤跑醫院,護士大多都認識他,沒有立馬把他拉開,等他情緒穩定些,再扶著他坐到病房外面。

    護士正待離開,忽然被葉殊用力攥住,充血的眼睛死死盯著她:「導管......是斷的,是不是他、他自己剪斷的......?」

    護士痛心道:「初步判定是這樣,你、你們節哀......」

    葉殊沉痛地埋下頭,聳拉著顫抖的肩膀,很快,覆蓋白布的葉挽被醫護人員推了出來,有一隻蒼白的手,無力地垂下床單。

    葉殊直愣愣的眼神跟隨那隻手遠去,麻木的神情好像永遠凍在了他的臉上似的,透出一股驚心的魔怔感。

    良久,他忽然開口道:「導管斷裂......不是動脈,不會立即進入失血性休克,那也就是說......」他艱難地,粗重地呼吸著,「他的肺部已經失去全部功能,沒有體外膜供氧,他根本就無法呼吸......」

    「人體一旦進入窒息狀態,會在4到6分鐘之內死亡,這幾分鐘內他過得多麼痛苦,對他來說,是多麼漫長......」葉殊雙手抓住頭髮垂下頭顱,聲音喑啞哽咽,「為什麼要這樣,他為什麼要這樣對自己......」

    辛雪稚沉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葉挽的自殺行為已經是既定的事實,其實在很早之前就有了預兆。警報插口無端鬆動的監護儀,突然對窗外景色的留戀,以及那一句......在他心中紮根了九年的抱歉......

    常年重病的人無法紓解的自我厭棄和情緒低落,在葉挽溫和柔軟的笑容下,都被大家忽視了過去。樂觀的假象迷惑著所有人,於是大家都覺得他還不錯,甚至連葉峰都放心地把他徹底交給醫院,每次留給他少得可憐的五分鐘探望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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