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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1:25:20 作者: 南奚川
可是被女朋友關心的感覺並不壞,這個時候展露男子氣概是很煞風景的。
言禮配合蹲下,任由邊慈替她戴上了帽子。
「粥粥, 我選上了。」邊慈鬆開言禮的衣領,忽然開口。
言禮挺腰站直,頓了頓,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反正說恭喜是不合適的,至於哪裡不合適,他也不懂。
伴隨一團霧氣,言禮聽見了她的後話。
「但是我去不了。」
言禮微怔。
回過神來時,邊慈已經走出了五步之外,他拔腿追上去,與她並肩而行。
選上了,卻去不了。
言禮發現,在邊慈的身上有好多他不懂的事情,這些不懂得匯集起來,變成了他眼下的沉默。
貿然詢問和自以為是的關心,都有可能對她造成傷害。
可沉默就是正確的嗎?
不見得。
言禮陷入兩難。
而邊慈那邊也清楚,她兀自說的話,拋出沒頭沒尾的結果,已經讓言禮感到為難。
換做她也會如此,並非言禮詞窮嘴笨,而是她不夠坦誠。
言禮給予了她最大程度的了解自由,她想,她也要回應他一點什麼。
哪怕還不能全盤托出。
「去年5月份的時候,國家隊教練來省隊考察,我超負荷訓練,結果弄巧成拙,在國家隊教練來之前把腰弄傷了,住院期間我很不甘心,寄希望於年末的冬訓選拔,沒過多久,這個希望也破滅了。」
「我從何教練那裡知道,我硬性要求不過關,哪怕個人能力在突出,我也沒有進入國家隊的資格。但這件事,何教練從我高一那年就知道了,她沒有告訴我。」
邊慈說得含蓄,言禮腦子稍微一轉就聽出了端倪。
「如果她早點告訴你,你就能早點專攻文化課學習了,不至於臨到高三來惡補,弄得這麼辛苦。」
「她當時說,看我還沒試過就退役太可惜了,希望我再拼一年,說不定會有轉機。」
言禮眉頭微蹙:「既然都是硬性要求,轉機也……」
「不可能存在是吧?」邊慈自嘲般笑道,「我現在想想也是這樣,這麼簡單的道理,我居然想不明白,吃虧一次又栽了第二次。一診後,何教練來找我,就是跟我說那個硬性要求取消了,我還有機會進國家隊,她說拿我當自己的孩子,我又信了。」
「結果很明顯,我被騙了,第一次是隱瞞,第二次是欺騙,我回體校集訓那一個多月,無數人來跟我說『邊慈你很優秀』,優秀有什麼用呢,我連沒才能的人都比不過,他們羨慕我,我更羨慕他們,不,羨慕這個詞太委婉了,我是嫉妒。」
「我在體校有個好朋友,選拔結束後我跟她吵架了,她不理解我為什麼有才能要放棄體操,這怪我沒告訴她真相,我明知道隱瞞很傷人,可我還是選擇傷害她。直到今天我都沒有明白,我執意隱瞞,是為了保護自己的自尊心,還是在嫉妒心驅使下對她的報復。」
「我最近總在獨處的時候感受到自己的陰暗,我嫉妒隊友,對教練的蓄意欺瞞充滿怨恨,可隊友沒有半分對不起我,教練是我的指路人,我不應該這樣,可我控制不住,我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人啊……」
說到後面,邊慈的聲音越來越低,像是害怕被言禮聽見一樣。
她在試著向他坦誠,可依然對坦誠的後果感到惶恐不安。
倏地,在這片雨幕中,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掌很大,手心很暖,握住她的時候沒有半分猶豫,如從前一樣堅定,充滿溫柔的力量。
「你還知道自己是個人,而不是神啊。」
言禮牽著邊慈走進屋檐下,這一片的屋檐寬,夠走兩個人。
「什麼意思?」邊慈並不明白他說的那句話,仍然不安著,「你也覺得我很差勁嗎?」
言禮懲罰似的捏了下她的手,力道有點重,邊慈抬眸望著她,帶著點怒,又夾雜著委屈:「你幹嘛啊。」
「不許詆毀我喜歡的人,哪怕那個人是你也不行。」
邊慈愣住。
「人都有負面情緒,你沒有察覺到,不代表你沒有,你突然察覺到了,也不代表你很差勁,只能說,你對自己的了解更深了一層而已。」
「換做我是你,我做得會比你更極端,夢想被最敬愛的人踐踏兩次,情緒崩潰時傷害到身邊的人在所難免,尤其是處於同個圈子,一起成長的人,在這種時候,哪怕他們的呼吸也能挑起你的嫉妒。這些都沒關係,只要正視自己的陰暗,不要恐懼它,不要被它支配。」
「你也會有負面情緒嗎?」邊慈的表情有些難以置信。
言禮失笑:「當然有,我也不是神。」
「比如呢?」
「去年看見你和趙維津有說有笑,連續好幾天我都想找他打架,最好我贏,他被我揍得鼻青臉腫,你看見他的糗樣,會覺得我比較帥,說不定就來沖我笑了。」
「……」
注意到邊慈活見鬼的表情,言禮後知後覺感到窘迫,偏頭咳嗽一聲,試圖挽回形象:「當然了,只是想想,我不會真的找他打架的。」
邊慈忍不住笑出了聲。
「原來你還有這種幼稚想法啊。」
「……允許你笑三秒。」
然而十秒過去,邊慈還在笑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