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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1:18:54 作者: 嘉予
    「上個月剛見過。」徐碧君打斷她:「每年都見。」

    「……」

    「算了,奶奶也不瞞你了。」徐碧君意味深長地看著她:「其實阿宴他……每年都會來看我。」

    從周知意上大學以來,七年來,徐碧君每年都會做兩次體檢。

    一次是周知意陪著,另一次是陳宴。

    雖然周知意當初決絕提了分手,自作主張地斬斷了兩人之間的所有聯繫。可實際上,他從來沒從她的生活中徹底離開。

    只是因為她不想見他,所以他強迫自己變成了「隱身模式」。

    徐碧君:「他怕你生氣,不讓你告訴我。」

    周知意從一陣類似於失聰的嗡鳴中艱難找回自己的聲音:「怎麼會?」

    「依依。」徐碧君拍了拍她的手背,語氣沉緩而平靜:「奶奶真的是拿阿宴當孫子看待的,即便你們分了手,也不至於老死不相往來,你已經長大了,別再因為你哥的事情鑽牛角尖了,奶奶看得出來,其實阿宴這些年來一直都放不下你。」

    「……」

    時間像是一個輪迴,轉過漫長的一個周圈,似乎一切都回到了原點。

    回到了陳宴剛到南城的那個夏天,一夜之間,好像周圍所有人都在幫陳宴講話。

    只有她還堅守著彆扭的矛盾,下意識抵抗著他的入侵。

    徐碧君用最新的體檢報告瓦解了周知意要帶她去體檢的堅持,開開心心地去和老年活動中心的老太太們打牌了。

    周知意取消了醫院的預約,突然覺得有些無所事事。

    她盤腿坐在沙發上,隨便找了部電影來看,剛看到一半,周明溫回來了。

    周知意坐直了些:「爸,你怎麼回來這麼早?」

    「有點事,請了假。」

    周明溫換了拖鞋,里里外外轉悠了幾圈,給自己倒了杯水,轉悠到了周知意面前。

    「依依,爸爸跟你商量件事情。」

    「今天怎麼都要和我商量事情?」周知意關了電視:「您說吧。」

    周明溫放下水杯,在她對面坐下,又把水杯放在手裡摩挲。

    周知意從他的眼裡看到一絲窘迫和侷促。

    高利貸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七年,這幾年,周家的經濟條件一點一點變好,周明溫也早已洗去狼狽,變回了當年那個儒雅的男人。

    這幾年,雖然年歲逐漸增高,可與同齡人相比,他總是顯得更年輕更有風度的。

    可周知意卻總是在和他的獨處中能看到種種他在老去的痕跡。

    人們都說父母和孩子一生都在無聲博弈,當父母在你面前變得不再那麼篤定時,他們就已經在這場博弈中占了下風,在悄悄變老了。

    可周知意卻覺得,周明溫從很早之前就開始變老了。

    從七年前他在手術室外面流露出慌亂和脆弱的那刻開始。

    周明溫開了口:「我也差不多到了退休年齡了,打算這個月幹完就辭職了。」

    「挺好的。」周知意說:「家裡現在又不缺錢,我掙錢養你們就夠了,您退休在家陪陪奶奶挺好的。」

    「我……」

    周明溫抬頭看她,眼神里有不確定,卻沒有閃躲:「有個朋友最近有個不錯的項目,我這些年攢了點錢,想和他一起做,就在臨市,不遠。」

    周知意沒有說話。

    周明溫又道:「我知道你對爸爸不放心,生意的事輸贏難講,但爸爸這次向你保證,不管是賠是賺,一定會如實和你們說,絕對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更不會去借高利貸。我就是……」

    他清了清嗓子:「我就是不甘心。」

    當年跌得那麼慘,一家人險些掉入沼澤掙不出來,周知意沒想到時隔七年,周明溫竟然還會再舊事重提,更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平靜地點頭同意。

    「出於自由層面,我沒有權利干涉您的決定,如果您真的想好了,可以去做您想做的事。」她說:「但是站在家人的角度,我想幫您把把關。」

    周明溫如釋重負:「行!明天我就把所有材料拿給你看。」

    周知意眸光輕晃,那一瞬間,她好像在周明溫眼裡看到了久違的華彩。

    雖然周明溫的老年再創業前景茫茫,可不知怎的,她也突然跟著高興了起來。

    人可以一時壓抑自己的本性,但最終還是會屈從於內心的欲/望。

    雖前途渺茫,卻無法抵抗。

    只好任性而為,九死不悔。

    ******

    這天中午,徐碧君直到將吃午飯時才回到家來。

    周知意打趣她:「這都幾點了才回家,您老人家玩心還挺大。」

    徐碧君風風火火地進門來:「你們看新聞了嗎?旁邊那家鎏金大酒店著火了,消防員和電視台都過去了,堵車一直堵到我們小區門口。」

    周明溫聽得直皺眉:「有沒有傷亡?媽,您該不會是去湊熱鬧了吧,以後不要再去了,太危險了!」

    徐碧君:「我沒去,我是聽奔奔奶奶說的,聽說起火的那層在辦什麼商業論壇,在場的都是各個行業的大老闆呢,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燒起來了,作孽啊……」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周知意的心卻早跑遠了,滿腦子只剩下昨日與陳宴分開時,他最後的那句「我就住在附近的鎏金酒店」。

    他是來寧弋出差的,就住在附近的鎏金,而剛剛徐碧君說,著火的那層正在開商業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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