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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1:18:54 作者: 嘉予
    抓著門把手的手指驀然緊了緊,她閉了下眼睛,深呼口氣,回過了頭。

    語氣滿是破罐子破摔的無畏:「陳宴,不管你信不信,我昨晚說的每一個字——」

    她緊盯著他的側臉,一字一頓地強調:「——每一個字,都是認真的。」

    陳宴流暢的下頜線倏然收緊了,顯得輪廓更深,也更冷情。

    「你不要假裝什麼都沒聽到。」她開門跳下車,大步往校門口走了。

    車內暖氣一停,玻璃上很快蒙上一層霧氣。

    陳宴隔著那層毛毛的玻璃目送她的背影,慢慢閉了下眼睛。

    她總是這麼衝動任性。

    連表白都像是威脅。

    沒有絲毫緩衝的空間,直球出擊,一招將人逼進死角里。

    ******

    周知意一鼓作氣說完那些話,也不知道該怎樣再面對陳宴。

    感情是件不能勉強的事情,她的表白和表現都太過強硬,確實沒給陳宴任何反應的時間。

    可是,十八歲的少女有著不顧一切的衝動和執念,她將真心壓抑了這麼久,猛然放開,就有些失了輕重,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算了,總比期期艾艾畏畏縮縮藏著要好,她受過了忍耐,只想來個痛快的宣判。

    如果陳宴喜歡她,皆大歡喜。

    如果陳宴不喜歡她,大不了她紆尊降貴倒追他一把。況且,她主動表白,已經算是倒追了吧?

    自習課上,教室里落針可聞,同桌沙沙寫字的聲音在耳邊有節奏地輕響,周知意捏著水性筆,滿腦子都是昨天夜裡那個吻。

    她的初吻。

    心跳這會才後知後覺地開始砰砰作響,混亂失序。

    原來他的唇那麼軟,完全不像外表那樣冰涼冷硬,她親了他多久?她掰著手指,默默數,一、二、三、四五,至少五秒,他才捏著她的下巴把她拽開。

    五秒。每一秒鐘的感受都清晰漫長。

    陳宴應該……也不討厭她吧?

    放學鈴聲猝然響起,像敲響她的警鈴,周知意摸了摸發燙的耳垂,把筆一丟,大步走出後門。

    她一路到了花店,陳宴卻並沒像以往歪在二樓沙發上,直到晚上放學,也沒再出現。

    牧馬人就停在家門外的空地上,在夜色里沉默蟄伏,周知意忍了整整一夜,才忍不住問徐碧君:「陳宴呢?」

    「他沒跟你說嗎?」徐碧君不甚在意道:「他回海市了。」

    周知意心裡驟然一空,下意識就問:「他還會回來嗎?」

    「你這孩子,說話沒頭沒腦的。」徐碧君說:「他要是不回來了,能不跟你說?」

    那可不一定……

    周知意懨懨地想,他萬一就是要躲她呢。

    不喜歡就不喜歡好了,至於躲回老家去嗎?

    周知意沒好氣地踢了下鞦韆,算什麼男人!

    —

    周知意心裡憋著氣,強迫自己不要主動聯繫陳宴。

    各種念頭在心裡顛來倒去地爭論不休,不知道是因為她脾氣太急,怒火攻心,還是單純只是因為晚上沒蓋好被子,到第三天,她竟然發燒了。

    早上醒來就覺得頭腦昏沉肌肉酸痛,周知意摸了摸額頭,隨便沖了包感冒顆粒,就去了學校。強迫自己悶頭刷了一天的習題,連午飯都沒吃,等到晚自習的時候,額頭已然滾燙地不行。

    書桌里有徐碧君以前給她備下的常用藥,她隨便掰了兩片退燒藥,就著涼水咽了,悶頭趴在書桌上睡了起來,一直睡到晚自習放學。

    手腳酸軟,腦子感覺比喝多時還要沉,周知意捶著太陽穴拐過路口,赫然看見陳宴停在路邊的車。

    她以為自己日有所思看花了眼,怔怔地走到車尾處看了遍車牌號碼。等確認了的確是陳宴的車後,她手腳忽然一僵,表情麻木地怔在了原地。

    陳宴就坐在車裡,一定看到了她這副蠢樣子。

    周知意抬手拍了拍腦門,拔腿就往前走。

    很快,牧馬人慢慢悠悠在後面追了上來。

    陳宴降下車窗,叫她:「周知意。」

    她大步往前走,留給他一個高傲的後腦勺。

    喇叭響了聲。

    她腳步更快,假裝聽不見。

    「上車。」

    她腳步一停,轉頭拉開后座車門,悶頭躺上去。

    陳宴:「……」

    周知意閉著眼,一動都不想再動。

    她四肢無力,實在是走不動了,只想睡覺。

    鼻息之間,陳宴身上的味道若有若無地彌散,像一支安眠香,周知意頭靠著里側,很快睡了過去。

    ……

    半夢半醒之間,陳宴身上的氣息更近,恍惚之中,好像有微涼指尖觸了觸她的額頭,又觸了觸她的臉頰,很舒服。

    周知意憑本能抬手,抓住了那隻手,緊緊貼在自己的臉上。

    「我抓住你了,你別想跑。」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嗓音喑啞得厲害,不太好聽。

    於是她又皺了皺眉頭,有些懊惱地睜開了眼睛。

    陳宴幽沉的眸光就這樣印進她的眼裡。

    後門敞開著,陳宴就倚在車門邊,一隻手被她緊緊地攥住,微微側身遷就著她的動作。

    家門外的那盞燈沒開,光影昏疏,他的側臉隱在沉默夜色里,看不清表情。

    「你發燒了。」她聽見陳宴一貫冷淡的聲音,平靜的,沒有情緒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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