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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1:18:54 作者: 嘉予
    「宴哥,宴哥,對不起我錯了,是我太大意,上了這皮包公司的當,是我……」丁以南說著說著,聲音也顫了,剛才只顧著著急,沒來得及深想,這會平靜下來一深想,只覺得慶幸。萬一周知意今天在這遇上什麼事兒,他真的萬死難辭其咎。

    「哥你打我吧。」丁以南低著頭,傻舉著手機,像根電線桿似的戳在陳宴面前,不敢抬眼。

    陳宴目光深冷,眼底涌著慍怒,唇角抿得筆直。

    他沉默地捏著指骨,一抬手,照著丁以南的腦袋就是一巴掌。

    力道不重,極力克制,卻讓丁以南瞬間紅了眼圈。

    「對不起。」

    「蠢!」陳宴咬著牙厲聲罵他。

    「是我蠢,我沒查清楚就帶她們來拍照,我對不起她們,我……」丁以南越說越難受,漸漸帶了哭腔。

    身後,蔚思吸著鼻子拽了拽他的手腕,「別說了……」

    周知意站在牆邊,沉默地看著門口的三人。

    委屈,羞恥,憤怒,後怕以及心虛和羞愧,種種情緒交纏上來,像深海般將她淹沒,拖著她的腳步讓她動彈不得。

    陳宴轉身,朝她看過來。

    他表情冷肅陰沉,黑眸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周知意緊咬著牙,怔怔對上他的視線。

    陳宴冷聲:「過來。」

    周知意下意識拽了拽短短的裙擺,慢吞吞地朝他走過去。

    房間沒光,也沒開燈,日光透過窗簾打下虛虛的晃影,落在她的側臉上。

    她表情冷凝,唇角抿得筆直,黑白分明的眼珠透著股不馴的野性和執拗。

    他想起她腳踩眼鏡男下/體時的利落果決,臉上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囂張。可就這麼一小會功夫,等她一步步朝著他走來,那股子囂張就漸漸退卻了,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和一分不甚明顯的脆弱慌張。

    周知意站在陳宴面前,看他一眼,又垂下眼睫,吶吶道:「是我的錯,你罵我吧。」

    向來任性強硬的小姑娘,聲音喑啞又倉皇,藏著讓人心顫的委屈。

    陳宴垂眼,看著她緊拽著裙擺、骨節泛白的手指,看著她臉上亂七八糟的妝容、微微顫抖的身體,和極力壓制住的脆弱委屈,心臟一陣陣沉悶刺痛。

    恍然一瞬間,像是有一把匕首,在他胸腔里肆無忌憚地攪著,疼痛凜冽又深刻。

    喉結輕輕滾了下,他閉了閉眼睛,遮住眼底翻湧的情緒,脫下外套,抬手把她裹了進去。

    指腹擦過她的眼瞼,他緩緩將她攬進懷裡,腦袋按向他悶痛的胸口。

    「別哭,我在。」他聲音低沉嘶啞,循著他身上滾燙的氣息落入她的耳膜。

    「別哭,哥哥抱抱。」

    第38章 38

    「我在。」

    周知意貼著陳宴的胸膛, 感受著他胸口的淡淡起伏,聽見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聽見他沉聲叫他的名字, 聽見他說, 我在。

    低沉微涼的嗓音, 那稍縱即逝的溫柔似乎是她的錯覺,她緊閉著眼睛, 緊緊摟住了他勁瘦的腰腹, 極力壓制住眼底不斷想要湧出來的水汽。

    那顆攪動著無數複雜情緒的心在他這簡短有力的兩個字里慢慢回復平靜,鼻端是他身上熟悉的氣息, 冷調凜冽的淡香,他的胸膛像是火焰,讓她感受到熱和暖。

    以及從未有過的獨屬於男人的安全感。

    周知意吸了吸鼻子, 輕聲呢喃:「陳宴。」

    「嗯?」

    「謝謝你。」她說。

    謝謝你來救我。

    謝謝你來到我的身邊。

    —

    周知意和蔚思換回了自己的衣服, 卸掉臉上的濃妝,跟陳宴去派出所做筆錄。

    這家所謂的文化公司其實就是一個掛羊頭賣狗肉的皮包公司,專門坑騙不經世事的單純小姑娘。以高酬金為誘餌,打著拍攝硬照的名義, 利用針孔攝像頭偷拍下她們裸/露的照片, 以此要挾她們無條件配合拍攝各種主題的大尺度和情/色照片,從中牟取利益。

    這種公司都深諳這些兼職者的心理,有自己的既定套路。第一次拍攝時一切正常, 表面專業給錢又快, 過不了多久就會聯繫兼職者進行二次拍攝, 通過一兩次的拍攝贏得兼職者的信任之後,便會給出尺度愈來愈大的服裝,如果對方拒絕, 他們就拿出對方被偷拍到的照片,以把這些照片散布到網絡和對方的生活交際圈為籌碼,用各種下流話和胡編亂造的下流故事攻破對方的心理防線,強行威脅對方配合。

    他們知道,未成年的小姑娘來做這種兼職,大多數是因為缺錢而自作主張的決定,家裡和學校並不知情,也利用她們的自尊心和羞恥心掐准了她們會膽怯於周圍的流言蜚語。

    在這個吐沫星子能淹死人的年代,人們愛看的是聲色熱鬧,沒人有時間有精力去關注你背後的原因和苦衷,一張裸/照爆出來,更多的人是抱著獵奇甚至是獵艷的心態來看一場好戲,圍觀一場鬧劇之後,大概還會留下一句「為什麼只有她被拍了?」、「能拍這種照片的女生又會是什麼好貨色?」、「好女孩都在教室里專心學習呢,誰會出去拍這個?」、「可憐是挺可憐的,不過也是她咎由自取。」等等等等諸如此類的冷嘲熱諷。

    手指輕巧一抬,用鍵盤為受害者蓋上原罪定論。

    十幾歲的少年人,人生閱歷淺顯,自尊高過一切,沒人保護的時候,誤以為妥協也是一種無奈的自我保護,可一旦被拽著往下沉了,就會如陷泥沼,越墜越深,被人捏在手裡的把柄越來越多,也漸漸地由掙扎,到麻木,再到自我放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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