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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1:18:54 作者: 嘉予
早上載著周知意一個人過去,晚上載著三個人一起回家,再一一送到門口。
他總是表情冷淡,用一副無所謂的語氣說「順便」,好像他們三個只是三坨不占空間的空氣。
可她越冷漠,周知意越覺得,他胸前的紅領巾好像更鮮艷了。
她對他自動戴上了一層愛慕濾鏡,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在她眼裡,他都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從來沒有人像他一樣,讓她的心情總是毫無預兆地波動起伏,陰晴不定,卻也對原本覺得平凡乏味的明天,充滿了希望與期待。
讓她也不自覺地,想要成為一個更好的人。
—
花店開張近一個月,慕名來看陳宴的小女生就越來越少了,因為她們發現,這個傳說中像是從漫畫裡走出來的英俊老闆大概真的生活在漫畫裡,平時神龍見首不見尾,難得一窺真顏。
店裡有員工守著,陳宴只有中午才會現身一會,等周知意他們吃完飯,他就捏著個打火機監督他們寫會試卷,然後就消失了,一直到周知意晚上放學時才會出現。
然而周知意對此並不知情,因為她十次到店裡去,陳宴大概八次都是在的。
整個十月都過得無比平靜,然而在接近月底的時候,平靜的生活里出現了一絲漣漪。
蔚長林和一個女人私奔了。
原來之前他得罪的,因為怕被報復搬去工廠宿舍躲避著的,是那女人的老公。
姜蘭和蔚思回到家,看到被翻得亂七八糟的房間,家裡沒有丟東西,只是少了蔚長林的許多衣物,還有錢和證件。
聽聞這件事時,周知意一時間不知道該替蔚思慶幸還是難過。
慶幸的是,蔚思和姜蘭終於不用忍氣吞聲,在蔚長林的拳頭之下討生活了。
可是,蔚長林走了,家裡最主要的經濟來源消失了,她們能支撐起花銷繁多的生活嗎?
蔚思所期待的成長和自由好像提前來臨了。
可與此同時,到來的還有茫然和無措。
周知意拿出自己兼職攢下的「小金庫」,偷偷塞進了蔚思的書包里,第二天,那些錢又悄無聲息地回到了她的書包里來。
周知意不甘心,想了一整個晚自習,撕下一張白紙,寫了個欠條,落款處借錢人那裡空著,留給蔚思簽名,再次把錢卷著偷偷放進蔚思的書包里。
她竭盡所能地想保護蔚思的自尊。
次日再見面時,蔚思當面把錢還給了她,「不用擔心我,我媽現在有工作了,雖然掙得不多,也夠我們兩個生活了,我節假日的時候再打點散工,慢慢地就能把下學期的學費湊齊了。等上了大學,可以申請助學金,到時候萬一實在不夠,你再借錢給我好不好?」
周知意只得點頭。
雖然她很想幫助蔚思,可換位思考,如果她是蔚思,在沒到山窮水盡的那一步,她也不會接受這份有負擔的好意。
朋友就是朋友,一方傾斜太多,關係就會失衡。
不對等的友情,是有負擔的。
周知意想了想,說:「以後你需要錢的時候,一定要和我說,等放了寒假,我陪你一起去兼職打工。」
「我也陪你們。」丁以南這個偷聽牆角的二貨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放心吧一姐,放心吧思思,有我小南一口吃的,就不會讓你們挨餓。」
「……」
這話實在太中二了,周知意尷尬到頭頂冒煙,腳趾摳地。
可看著丁以南真誠無比的、肉嘟嘟的胖臉,她又忍不住想笑,「小南?」她肩膀抽動著,頭向一邊瞥,手往反方向一指:「在我把隔夜飯吐出來之前,請你圓潤地離開。」
丁以南:「……」
—
十月底,結算第一筆工資時,姜蘭發現自己的卡里多出三千塊錢。
她反覆確認了好幾遍,確定沒有看錯,才悄悄去找陳宴,問他是不是給自己算錯了工資。
「沒有算錯。」陳宴公事公辦地說:「其中一千五百塊錢是你兼職做飯的工資,剩下的錢是下個月買菜的花銷。」
姜蘭誠惶誠恐:「就隨手做一頓飯不用給我錢的,我能有這份工作都是你可憐我。」
陳宴扶住她因為想要鞠躬而低下的肩頭,語氣平靜:「沒有什麼可憐不可憐,您以後也別再這樣說。」
「阿姨,付出勞動,得到報酬,是理所當然的事,您不用覺得虧欠任何人。」
姜蘭唯唯諾諾地生活了大半輩子,被蔚長林像狗一樣在腳下踩了大半輩子,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對自己說。
她抿著嘴唇,極力忍耐著,一低頭,落下兩滴清淚。
陳宴假裝沒看見,轉身離開。
—
天氣一天天轉涼,很快進入到十一月份。
周五晚上,周知意熬夜整理完錯題,把鎖在抽屜里的素描本拿了出來。
她打開MP3,插上耳機,捏著鉛筆描摹陳宴的側臉。
正想放首音樂來聽,外面猛然傳來一聲沉悶的響聲。
徐碧君的驚呼聲隨即傳入耳膜。
「奶奶!」周知意神色一凜,拽下耳機,飛身就往外沖。
她撞開衛生間的門,徐碧君正面色蒼白地躺在地板上呻/吟。
她頭髮凌亂,布滿皺紋的眉頭緊蹙在一起。
周知意頭皮發麻,一瞬間有些慌神,「奶奶,您怎麼樣?摔到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