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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0:50:46 作者: 殭屍嬤嬤
霍良深突然開口,問:「看地是什麼意思?」
彩邦聞言愣了下,想起自己剛才的話,反應過來:「哦,薇薇在山上租了塊地。」
他又問:「租來幹嘛?」
彩邦碰碰奚薇的胳膊:「對啊,你打算種什麼?」
她在寒風裡縮了縮肩膀:「沒想好。」
彩邦打量:「你是不是手冷?」
「嗯。」
他抬起胳膊:「放到我兜里。」
奚薇納罕,把手揣進他的外套口袋,詫異:「怎麼這麼暖和?」
彩邦揚眉,得意的樣子:「我年輕啊,身體好,不怕冷的,年輕你懂吧?」
奚薇覺得好笑,嗤一聲:「你不要以為彩玉嫁出去就沒人管得了你了。」
彩邦瞅她幾眼,某句話在嘴裡拐了個彎,最後只嘀咕:「反正我不會叫你姐。」
霍良深加快步伐,邁著長腿往前去。
回到街上,彩邦關掉手電筒,菲亞在寒風裡瑟瑟發抖,往霍良深懷裡靠,他抬起胳膊將她攬住。
奚薇挪開眼,轉頭去看熱鬧的街景。
「那邊有篝火晚會,Anson,我們去看看?」菲亞問。
「嗯。」
彩邦也對奚薇說:「一起去吧。」
她搖頭:「太冷了,店裡還得做生意。」
於是四人告別,分道揚鑣。
時間還早,奚薇回去把店門打開,不一會兒就有客人買煙買水,一波走了一波又來,生意很好。
不知過了多久,大約半個小時,篝火晚會應該還沒結束,但霍良深和菲亞已經回來了。
他們牽著手,經過奚薇的店,往民宿走去。
隔壁依然熱鬧,那群年輕人直玩到凌晨。
奚薇關了門,上樓洗澡,準備休息。
屋外也逐漸靜下來,街巷變得寂寞。
這種房子隔音都不太好,旁邊就是彩邦他們家的民宿,有時二樓住進情侶,夜半三更的,奚薇會聽見一些不該聽的動靜。
除了這點尷尬以外,她在鎮上住得還算舒坦。
洗完澡,渾身暖烘烘的,等吹乾頭髮,看看時間,已經一點過了。沒有睡意。
當初選擇來到西河古鎮,並非抱著明確的目的,要在這裡生活。其實她根本不知道為什麼跑來這兒。渾渾噩噩,無處可去,那時大概在想,就當給自己最後一次機會吧,反正她什麼都沒了,這世上唯一可親的人也沒了,孑然一身,要走隨時可以,不差一時半會兒。
於是用所有積蓄租下這棟小木樓,開了間小商店。
她還想種地,想跟鎮上的木匠學做手藝活。以前的願望,趁著現在通通去實現,也算沒有遺憾了吧。
只是沒想到會遇見彩邦彩玉,還有格格。
奚薇冷漠警惕的本能在這裡仿佛失效,他們的人情味和煙火氣令她無法抗拒。
以前在清安,每個人都是冰冷的,脆弱的,只要她往後退一步,別人就會退十步。
可彩邦一家完全沒有眼力見。
起初奚薇並不打算去他們那邊吃飯,原本付了錢,讓彩邦媽媽把飯菜裝在保溫桶里,她提過來,自己在店裡吃。誰知到了中午,那姐弟倆就像土匪,嘻嘻哈哈地拽著她,幾乎把她「綁架」到家中。
「客氣什麼,一起嘛!我們又不吃人!」
原來他們知道她在客氣啊。
奚薇極力維持的分寸感絲毫不起作用。
後來又認識了格格。
她第一次去小朋友家裡,仿佛走進一間正在發霉的房子,嚇了一跳。鋪在床上的褥子是破的,牆壁掉皮,桌上亂糟糟的鍋碗瓢盆,隔夜飯都壞掉了。
格格的媽媽在她九歲時外出務工,難以想像九歲的孩子過這樣的生活,也許她自己習慣了,意識不到苦澀,但旁人看著卻很酸楚。
奚薇什麼也沒說,幫忙把家裡收拾乾淨,然後讓她以後放假回來跟著自己一塊兒吃,有空就幫忙看店,她還能給她零花錢。格格起初不好意思,奚薇給她母親打了個電話,很快談妥。
日子就這麼慢慢過著。
最難的那段時間,感覺和這世界的連接薄如蟬翼,脆弱得一碰既碎。
有天夜裡她喝多了,爛醉,模糊間有人拿熱毛巾給她擦臉,把她抱在懷裡,輕輕拍背。
睜開眼,看見彩邦媽媽,還有兩姐弟。
他們說,聽見她嚎啕大哭,闖進來一看,地上的碎酒瓶子沾著血,她縮在床角,胳膊有傷,不知是不小心扎到的還是自己弄的。
他們幫她抹藥,包紮,收拾狼藉。
可奚薇清醒之後什麼都不記得了,不記得哭過,不記得叫過媽媽、寶妹,太難堪了,肯定很嚇人。
那晚彩邦媽媽留在房裡陪她,兩個人聊天,這位長輩說起自己早年喪夫,一個人帶大兩個孩子,也曾經難得過不下去,但還是熬到了現在。
奚薇說她什麼都沒有了,失去所有家人,不知道這麼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彩邦媽媽說,沒有誰會陪你一輩子,自己得找到跟世界的連接,比如這家店,經營起來,只要有了牽掛就能走下去。
她聽進了心裡,於是又租了塊地,學木匠活兒,還打算做格格的長期飯票。
可以的,肯定可以的。
奚薇打開窗戶,聞到水仙清冽的香氣,透徹心脾。
一條野狗從窄巷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