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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0:50:46 作者: 殭屍嬤嬤
    洗完出來,走向沙發,準備關掉落地燈,這時卻見茶几上擺著吃剩的麥當勞,雞翅、薯條、可樂、冰旋風,還沒收拾。

    蘇令城回到房間,問:「晚上阿姨沒做飯嗎?」

    奚薇背對著他躺在床上,因為剛才動怒,睡意全無,只能玩手機:「做了。」

    「那怎麼有薯條可樂?」

    「寶妹晚上餓了,要吃宵夜。」

    「宵夜就給她吃這些垃圾食品?」蘇令城皺眉:「做點蛋羹或者粥不行嗎?」

    奚薇煩道:「我不想做飯,懶得動。」

    「蒸蛋這麼簡單你都懶得動?那如果請不起阿姨怎麼辦?每天給孩子叫外賣?」

    奚薇坐起身來,瞪著他:「寶妹就想要薯條炸雞,偶爾吃一次能怎麼樣?你廚藝那麼厲害,你怎麼不給她做?」

    「如果我把一切都包了,要你幹嘛?你當了媽媽都不願意為孩子學一點簡單的烹飪,你覺得自己合格嗎?」

    奚薇氣得連連點頭:「我就叫了一次麥當勞,你倒是抓住不放了。好,這個月底我就出去工作,我也加班加到半夜,到時候再換一個保姆,全天二十四小時帶寶妹,你沒意見吧?」

    蘇令城說:「你不用跟我賭氣,誰不想收工早點回家,你以為那些酒都是我自己願意喝的嗎?每天累個半死回來,還要看你的臉色,所以我不該掙錢是吧?」

    奚薇不想和他多談,蒙上被子翻過身去,拒絕這場失敗的交流。

    她沒有告訴蘇令城,其實寶妹出生以後,她雖然很愛這個孩子,但因為不能立刻工作,重心全放在家庭上,總常常感到愁悶,情緒像善變的天色,忽然沒來由的陰雲密布,甚至傾盆大雨。

    她懷疑自己產後抑鬱,私底下看過心理醫生,因為在哺乳期,沒法吃藥,心理諮詢做過幾次也沒效果,於是丟在一旁。

    她沒有選擇告訴蘇令城,那時他剛剛升職,對事業懷著滿腔熱情和抱負,家裡有一個嬰兒需要照顧就算了,如果再多一個病人,他怎麼辦?

    奚薇覺得自己可以扛過去,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好了。

    有一天傍晚,寶妹發燒,奚薇帶她去醫院,排隊、掛號,排隊、付款,排隊、拿藥,排隊、打點滴。一直到天黑了,醫院空調開得很大,她給寶妹拿毯子蓋上,然後請護士幫忙照看幾分鐘,自己往洗手間去。

    她不知道怎麼回事,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突然繃不住放聲大哭,毫無緣由。

    哭完趕緊出來,急忙回去找寶妹。

    她害怕在女兒面前失控,害怕崩潰,於是用力克制,而因為克制卻愈發的產生焦慮。

    沒有人可以幫忙。

    所以那天……

    那天晚上,大概十點半,寶妹強撐著不睡,非要等蘇令城回來,給他看她捏的橡皮泥,三隻蝸牛,一家三口,她已經得到媽媽的誇讚,還想得到爸爸的表揚。

    奚薇把她抱上床,哄說:「你先睡,等爸爸回來了,我再叫你起來。」

    「真的會叫我嗎?」

    「當然,拉鉤。」

    她伸出胖胖的小手:「我要獎勵。」

    「好呀,要什麼。」

    「塗在手上的,很多顏色。」

    奚薇想了想:「指甲油?」

    「對,塗指甲的。」

    奚薇搖頭:「不行,那個對身體不好,換一個。」

    寶妹嘟嘴:「可是我想玩。」

    奚薇決定退一步:「可以玩,但不能用在你身上。」

    「那我給媽媽塗。」

    奚薇嘆氣:「好吧好吧,乖乖的,快閉上眼睛睡覺,已經很晚了。」

    寶妹也熬不住,沒一會兒就沉沉睡去。

    奚薇坐在邊上打量她的包子臉,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下去一個窩,胖嘟嘟,真是可愛得要命。奚薇親親她,關上燈,悄悄出去,把門帶上。

    給蘇令城打了個電話,但那邊沒接,也許在忙,也許沒聽見,也許煩了,不想接。

    家裡靜得出奇,仿佛布滿陰雲,壓在天花板下,令人透不過氣。

    奚薇抓起鑰匙和錢包出門,走到小區外的商店,買了一罐啤酒,一盒煙。

    當然不能在家抽,而且她也不想回家。

    於是坐在樓下的長椅上,待了很久。

    她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價值,一個好媽媽?好老婆?那她奚薇本人呢?等寶妹上學後,她再回到職場,還有競爭力嗎,還能重新開始嗎?如果到時不能適應該怎麼辦?

    而且……奚薇明顯感覺到產後抑鬱並沒有好轉,她在想,什麼時候告訴蘇令城,先接受系統的治療,把病治好了再重新進入社會,否則以她現在的狀態,持續低落的情緒,根本無法完成任何工作。

    她當時在想這個。

    然後仿佛聽見寶妹的聲音,在喊媽媽。

    她不確定那是幻聽還是事後責怪自己的臆想。

    他們家住第七層,樓道的窗口有半人多高。

    突然「咚」的一聲。

    沉沉的,砸落在她身後的草坪。

    草坪里種著梧桐和玉蘭樹,大朵粉紫色的花開滿枝頭,香氣浮蕩。夜空繁星密布,隱約還能看見航班緩緩前行。

    腳邊散落的菸頭,喝了一半的啤酒。

    強烈的預感,遲疑的腳步,驚懼的臉。

    那晚,小區裡的住戶聽見一個女人撕破喉嚨般的哭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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