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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0:46:47 作者: 勖力
「趙孟成!」顧湘下意識喊住他,因為她意識到他要幹嘛,就像學生沒有完成周作,被老師留堂補的自覺與趕。
顧湘突然覺得自己太任性了,她就是個小孩子,跟別人家的孩子比長比短的,不患寡而患不均。
「別說了。」她沖他搖頭,這太殘忍了,明明已經過去的事,過去的人死在過去,她因為拈酸也好嫉妒也罷,生生把他逼到這個地步,抓緊時間地來跟她復刻。
明明等到這一鬆口的契機,她又不想聽了,因為她不確定趙孟成有沒有真正走出來,她先前全部的心理建設被仁慈一股腦全給推翻了。
她就是喜歡現在時間軸線上的趙孟成,為什麼要那麼頂真他的過去呢?
「我不想再哭一次。」顧湘用了更委婉的推辭,因為她確實不忍見落淚的趙孟成。
「湘湘,我們分手了嘛,我還可以碰你嘛?」趙孟成立在她跟前,顧湘一瞬不瞬地看著他,不答他。
「沒什麼不夠格一說,也沒有痛苦只和她分擔一說。顧湘,你還記得你第一次來我補課那裡,你拍了條數學題嘛?我問你拍下來幹嘛,你說你回去解,那麼,事後你解了嘛,湘湘?」趙孟成伸手來托她的下巴,淡淡的形容,冷冷的手心,「答案很簡單,即便我點撥了你輔助線,可是,也許你只是一時熱情,回去並沒有解,一轉頭也把這道題忘得乾乾淨淨。」
趙孟成說,這就是他擔心的顧湘,誰也保不齊她是不是一時腦熱,
可就是這樣的腦熱,會傳染的,傳染的他也跟著瘋,「書惠的事,我幾回到了嘴邊,還是咽回去了。湘湘,從來沒有你多心的那些,僅僅因為我和你在一起很開心,開心到不想提,也沒時間去正兒八經地和你交代這段不如意的過去。」
「說到書惠,就得交代兩家的交情,兩人一起在政府工作……我們一起進山夜釣,回城的路上明明是他的車子,因為他吃了點藥犯瞌睡,才由我開的,……,湘湘,我至今還時不時夢到那腥熱的血一滴滴滴到我耳里的穿透感……」
「不要說了!」顧湘幾乎騰地站起身來,去抱趙孟成,求他不要說了,「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太任性了……」
趙孟成手裡的可樂罐掉在地毯上,悶悶無聲,但傾瀉出來的液體,染污織毯,褐色的,像死壞的血。
他環住她,由她在懷裡哭得歇斯底里,這一刻毫無疑問。倘若他當年便遇到她,時空換一換,顧湘抱住當年失意的趙孟成,就是眼前這樣。
「湘湘,我如何想把那樣失敗的趙孟成告訴你。」他已經對不起太多人了,書惠,馮洛,對他抱著過高期望的父母。
簇面嶄新的感情,就像簇面嶄新的新學期,新的課本,新的知識,新的進程。
「你越喜歡我,我越只想做一個簇面嶄新的人。」
僅此而已,從來沒有陰謀,沒有三心二意,「我也從來沒有打算待你兩樣過。」趙孟成緊緊抱著顧湘,控訴她,那晚說什麼他床上/床下兩個樣實在叫他難過,他是想過打住罷,理由也只是怕顧湘始終介意馮洛,介意他們的過去,這個心結打不開,他們未必能長得過從前,「湘湘,我寧願你從來沒有招惹過我,起碼我沒得到也沒失去。」
顧湘二十歲那年,因為媽媽生病住院,哭得很兇,天全灰了那種;
趙孟成出事正好也是那年。
她不肯他抹滅已經發生的事,踮著腳尖告訴他,「趙孟成,如果可以回到那一年,也許我們在同一個醫院,我會去看你,我會去鼓勵你。過去的事情總要過去,你未來會遇到一個很愛很愛你的人,所以請你務必振作……」
「為什麼是未來,」有人目光散淡,徐徐來匯她,「如果早點遇到你,湘湘,也許世事全不一樣的。」趙孟成怪她也怪自己。
今日開了個口子,他索性開誠布公了。他從前覺得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不提也是尊重。可是有些事情死了就是死了。和書惠進山之前,趙孟成和馮洛已經近乎名存實亡,他提過幾次分開,她皆不允。
書惠去了,他即便躺在醫院裡,還是那樣的意願,想叫馮洛離開他,她死活不同意。
他在醫院的那幾個月,馮洛日夜地守著他,說不動容除非他的心是石頭的。
出院沒多久,趙孟成就被父親發落到學校那頭了,從他去了學校,二人的爭執就頻繁起來,馮洛是不滿趙孟成這個所謂不上進的態度,饒是他父母給予他殷實的基礎。一年後父親允他回公職,是趙孟成自己不願意了。
馮洛為此冷落了他許久,等正式在S外站穩腳跟,馮洛三十歲生日。她說我們結婚吧,趙孟成義無反顧地答應了,
偏偏出了紕漏,她懷孕了。
沒有書惠的死,趙孟成對生命的意義還不會那麼偏執。他可以容忍馮洛對他的一切無理取鬧,可以遷就她任何敏感的情緒,唯獨這一點,孩子即便不想要,她不可以這麼擅專的決定。
說到痛心疾首處,馮洛發難他,其實早在書惠死前,我們就完了,我不過借著書惠的牌位多做了你幾年情人罷了。
這話言重也剜心。是的,很多事情當斷不斷,才容易釀成苦果。
與馮洛分開後,趙孟成從未對任何人說過她的不是,哪怕他的父母。因為感情始終是兩個人的事,兩個人互為因果,互為始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