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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0:40:36 作者: 無閒和有閒
    鄭峰將戒指緩緩套入葉安安右手的無名指,親吻每一根手指,他舉起自己左手的三根手指,衝著她鄭重許下承諾。

    「葉安安,把你和往後餘生一併交給我,我對著藍天和大海發誓,一生一世對你好,愛你,照顧你,永不相負。」

    一定是幸福的眼淚吧,因為是甜的,碼頭已依稀瞧不見,汽笛聲卻透過風,遠遠送來,「嗚…嗚…」的聲音,聽了二十年,卻從來沒有此刻這般悅耳過。

    第49章

    大四畢業這一年,張瑩已經輾轉過好幾任老闆。

    一開始,她接零星的單子,後來她覺得髒,怕染病,便跟安娜一樣,找人包養。

    錢也不是那麼容易掙得,她被那些老闆的老婆找人打過,那些人下手黑,專挑女人最脆弱的地方下手,張瑩挨了打,能老實一段時間,可是大手大腳花錢習慣了,等到捉襟見肘的時候,又會忍不出重新出山找尋新目標。

    用安娜的話來說,就是入了這一行,很難再回頭。

    張瑩知道回不了頭,她也不想回頭。

    她卯足了勁打扮自己,只想擺脫那個海島姑娘的形象,大三那年她回過一趟鴨僚島,穿了最當季的拼色大衣,黑色洞洞牛仔褲,過萬人民幣的鱷魚皮半靴,還背了向安娜借來的愛馬仕包包。

    她故意往海鮮街繞了路,她本意是想先碰見鄭峰,然後再碰見葉安安,她要一個個仔細端詳他們的表情,她還想問問他們,在這麼個小地方窩著,他們之間曾經驚天動地驚動整個鴨僚島的愛情,還剩下幾分?

    誰知道老天一向不幫她,她沒在海鮮街遇到他們,回自己家小旅館的路上,要經過海鮮市場,那裡是商販集中地,遠遠便可聞見濃重的海腥味兒,她從前喜歡聞這個味兒,鴨僚島上的原住民,聞著這股味兒便可咽下一碗白米飯。

    她眼尖,吃海鮮長大的漁民視力可以匹敵海鳥,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她老遠看見那個熟悉的人影。

    頭髮亂糟糟,戴根大粗金鍊子,一條牛仔夾克,吊兒郎當地在數錢。

    張瑩胸口漲得難受,不過一眼,她便知道自己還愛他,深愛他,可是他身邊有個女人,正在同一個商販討價還價。

    張瑩以為自己眼花,她記憶中的葉安安根本不是那般模樣,她穿一件與鄭峰同款的牛仔外套,頭髮紮成利落的丸子頭,上了淡妝,從前是青澀的風情,如今全是成熟的風韻。

    不知她跟那商販為了什麼爭執了幾句,鄭峰停下點錢的手,一把將葉安安拽到自己身後,好似老母雞護雞仔,渾不似方才的混不吝模樣。

    張瑩便萬念俱灰,扭頭便走,連家都沒回,重新搭了渡輪離開。

    那之後,她開始坐檯,起先她臉生,又打了在校大學生的牌子,兩千塊的出台費,一分不能少,後來做久了,行話叫做「卷了邊」,卷邊的女人掉價掉得厲害,張瑩眼睜睜看著自己從兩千塊都門庭若市到八百塊也乏人問津。

    再後來,是安娜出了大事。她仗著李老闆寵她,不把正牌大婆放在眼裡,被大婆警告好幾次依然我行我素,最後惹惱了正宮太太,才知道人家根本是個狠辣角色,找了幾個小太保,哪裡都不打,專門打腹部,直接把子宮打到脫落出體外,這才送進醫院,簡直是一條龍服務,駕輕就熟,流程化作業。

    安娜落了個終身不孕,還被開除學籍,張瑩大受打擊,一病不起,等她去酒店辭了工作,已然來不及。

    李小美早就看她不順眼,之前為了一支口紅結下樑子,後來見安娜和張瑩用這種方式漸漸與她齊平消費水平,心中更是不忿,總覺得兩個鄉巴佬憑什麼在城裡晃一圈,真就人五人六地有了人樣子。

    這次被她逮著機會,簡直就是天賜良機,張瑩平時本就跟安娜走得近,安娜的醜事一傳十十傳百早已人盡皆知,李小美只要稍稍暗示,眾人便心知肚明。

    張瑩回校後終於嘗到過街老鼠的滋味。

    不管走到哪裡,都有「窸窸窣窣」地議論聲,和各種窺視的目光。

    她也漸漸想明白,沒有腳踏實地,飄在半空中的海市蜃樓,終會有消失的一天,而爬上去腳踩在虛妄中的她們,爬得多高,便會摔得多慘。

    張瑩暮然回首,驚覺她一向瞧不起的葉安安竟然比她智慧許許多多,她一早擺正了自己的位置,安安靜靜地待在鄭峰身邊,洗盡鉛華,返璞歸真,洗手為他做羹湯。

    張瑩悔不當初,卻已無路可走,大三之後一直到畢業前的一年多,她將自己隱形再隱形,泯然於眾人。

    一直到大四下學期,開學沒多久,宿舍里的女生大部分已經搬空,基本都確定了實習單位,或是跟男友合租了公寓。

    只留下張瑩一個人,夜夜失眠,不知何去何從。

    她之前拉下了功課,很多掛了科,即便通過也是低空飛行,再加上名聲在外,工作十分難找。

    鴨僚島她情知已經回不去,在外面謀一份工作更是千難萬難,簡歷投了不知道凡幾,可都如石入大海,了無音訊。

    畢業典禮那天,女同學都三五成群,唯獨她被遠遠拋開,大合照里人人都舉著學士帽拋向天空,笑得燦爛如朝陽,只有她,冷冷清清的眉眼,連一個笑容都勉強。

    第二天是宿舍清空的最後時間,她一個人拖一隻皮箱,人影凋零,在學校門口徘徊不去,幾乎便灰了念想,生了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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