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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0:40:36 作者: 無閒和有閒
鄭峰一口回絕,「不去。」
葉安安毫不氣餒,耐心溝通,「也不是每天去,你出海的日子,那些成箱的海貨在碼頭上可以直接出手,但還會多好多雜魚和零碎海鮮出來,我每天左鄰右舍地送,他們也吃不完,索性我們晚上直接去武漢街擺攤,不管種類和皮相,一律五元一串,反正也沒有成本,賣了多少淨賺多少。」
鄭峰還在猶豫,葉安安又說:「你不用去,你白天在海上漂一天,哪裡還有力氣?我白天在家休息,晚上正好沒事,可以出去擺攤。」
………………
葉安安是個說干就干,雷厲風行的性子,兩日後,鄭峰再次出海回來,桌上是熱騰騰的晚飯,院子裡一輛小貨車,上面放置了那隻燒烤架和許多炭火。
鄭峰將一箱雜魚卸在院子裡,只聽葉安安招呼道:「晚飯我吃過了,給你留了在桌上,你吃完早點睡,我洗乾淨海魚就出發。」
鄭峰好笑道:「這麼著急?不親一下老公?」
葉安安便過去結結實實在他臉上啵了一個香吻,下一秒卻嫌棄得眉頭都皺起來,「峰哥,你臉上都是鹽粒子味道,好咸。」
鄭峰笑出聲,「今天風大,估計是海風颳得。」
葉安安點頭,拿了箱子裡的海鮮出來,幾隻梭子蟹拿麻繩紮起來扔進廚房水池,幾十隻魷魚和墨魚開腸破肚,長條魚和鯧魚拿竹籤串好,還剩下亂七八糟一堆海蝦,葉安安懶得整理,一根竹籤五隻蝦,也不管大小種類,胡亂串了幾十根。
鄭峰端著飯碗踱步過來,笑得極其不懷好意,「葉安安,你這老闆娘怎麼當得?你這是要虧本啊。」
葉安安白他一眼,把串好得海鮮統統扔去小貨車上的水桶里,她鑽進駕駛室,「滴滴」地按著喇叭,「別擋老娘的路,老娘出去掙錢了。」
鄭峰便往後退,眼睛笑得睜不開,餐桌上放了一罐啤酒,他進去拿出來,一個人坐在院子裡的月色下,自斟自飲,隔壁阿叔阿媽家的電視機里在放香港的警匪片,阿叔阿媽年紀大了耳背,聲音開得極大,從院子矮矮的牆頭傳過來,「砰砰」地打鬥聲震耳朵,鄭峰卻沒一絲不耐,他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片,是月色下的他家院子。
青瓷色的水井沿,掛在晾衣繩上在晚風裡飄蕩的工作服,乾乾淨淨的水泥地,一張圓形的小茶几,露出他自己的一隻腳,還穿著出海的專用雨鞋,上面沾著泥濘。
他把那張圖片發去他那空空如也的朋友圈,配了文字,「原來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他吃飽喝足,將電飯鍋里的米飯吃了個底朝天,他終於明白以前他老爹七叔,為什麼人瘦成了人干,飯量卻還如此大,他現在明白了,在海上漂泊,全是拿力氣拿命在抗。
他用攪機拖漁網的時候,他知道自己胸膛里的血是熱的,他喜歡這種昂揚的感覺,他喜歡看見一張沉沉的漁網被甩上甲板,看那些鮮活的魚蝦在網底跳躍掙扎,那一刻,他活過來。
他人生二十一年,從來沒有這一刻明白自己想要什麼,他要葉安安,他要工作,他要掙錢,他要一個家。
他把廚房後面的地磚翻開來,他知道他老爹七叔在那裡埋了幾罐燒酒,他拖上來一罐,給自己倒上一杯,熱辣辣的燒酒從喉嚨里滑下,胃裡暖烘烘的,胸口像是有一把火在燒。
他笑得瞧不見眼白,將今天掙到的錢塞進葉安安的錢包,支付寶和微信里還有幾筆貨款,他一同轉去葉安安的帳下,做完這些,他又拿了乾淨衣服去浴室清洗自己,從頭髮到腳底,他用了葉安安的玫瑰香味兒的沐浴露,他把自己洗成了另外一個葉安安,他聞著自己身上的女人香味兒,笑得更加開心。
他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毫無睡意,又起來打了幾把遊戲,還是心不在焉,臥室窗戶上有野貓經過,黑黝黝的野貓,與夜色渾然一體,只有一雙黃顏色的眼睛,在一閃而過時與他對視了一眼。
鄭峰忽然就想起了葉安安,在醫院裡,蓬鬆著頭髮,倔強又哀求的眼神,跟這隻野貓一般,倔強不肯認輸,輕巧著爪子從身邊溜過,只要你一鬆手,它轉瞬便消失不見。
鄭峰興起,套上一件黑色牛仔夾克,鎖了門出去。
午夜的武漢街正是一天最熱鬧時分,成雙成對的情侶或是學生,腸粉燒烤蛋包飯,沒有一個攤位不熱鬧。
鄭峰遠遠便看見葉安安的攤位,他沒過去,在樹下點燃一根煙,眯著眼遠遠瞧她,穿一身不起眼的麻灰色的外套配藍色牛仔褲,白色球鞋,頭髮紮成丸子頭,臉上脂粉未施,清爽的好似鄰家姑娘。
鄭峰滿意地咂嘴,不錯,沒有像以前那般撩人,真正是個出來掙錢的模樣,他要是以後累了不過來盯場,也大可放下心來。
爐子裡的炭火挺旺,燒烤架上放滿了魷魚串和蝦串,還有絡繹不斷的人過來詢問,鄭峰遠遠瞧見葉安安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
他便走了過去,葉安安滿頭的汗,鬢角的髮絲黏在耳旁,忙得不可開交。
他往桶里看了眼,出來時滿滿一桶海貨,這會兒只剩下一點桶底,葉安安的支付寶二維碼就放在攤位邊,他用自己手機登錄葉安安的支付寶帳號,上下滑著大致算了算,五百來塊的進帳。
葉安安聽到響動,回頭看了眼,臉上是被炭火燻烤的暈紅,眼睛濕漉漉的,盛滿了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