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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0:37:51 作者: 文安初心憶故人
不知等了多久,遠遠的出現了幾個黑點,應該是他們回來了。我往前又走了幾步,緊緊靠著碼頭的鐵欄杆,盼著船能快一點,再快一點。
黑點越來越近,是他們的船。果然像陸曾翰說的,警察坐船開道,很威武壯觀。船一艘艘靠岸,看著一頂頂帶警徽的帽子漸漸接近,卻怎麼也看不到我熟悉的那個。
我焦急地繼續看著,直到看到了梅子浚,我急著撲過去,差點摔一跤,梅子浚忙扶住了我,眼圈卻有點紅。我著急地問他:「陸曾翰呢?」
梅子浚的唇緊緊抿著,沒說話。我全身突然像被涼水澆了一樣,全身都激烈地抖起來,我跑到後面一個個找去,沒有,都沒有。
我跑回來,瘋了一樣的晃著梅子浚:「你告訴我,他呢?他呢?」我吼了起來。
梅子浚咬咬牙說道:「我們昨晚把譚恩明從公海逼了回來,但是他太狡猾了,跑到了一個有煉油廠的島上,還威脅我們必須給他準備過海的飛機。結果糾纏之間,他點燃了油桶,陸曾翰為了避免連串的爆炸,撲到了譚恩明的身上,和譚恩明一起——炸飛了。」梅子浚的聲音低了下去。
我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如果人生如夢就好了,可以沉醉在夢裡不用醒來,在夢裡,我穿著潔白的婚紗,和陸曾翰在燈光旖旎的沙灘上對視著,他的眼裡除了星光,只有我。可惜,那終究只是夢。醒來的時候,只有滿是藥水味的病房,梅子浚坐在我的床邊,看著我一臉抱歉:「對不起,可喬,我——」
我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我長時間的沉默讓梅子浚有些慌亂,他有些侷促地說著:「可喬,我知道你難受,但你好歹說句話。好嗎?」
我說什麼呢?梅子浚的聲音好像在天外游離,我什麼都聽不進去。梅子浚握著我的手急切道:「你怪我罵我都好,是我沒有保護好他,可你不要這樣。」
我還是沒有說話,眼前的一切是夢還是現實,我都辨認不清,許久,我只是緩緩問道:「他什麼時候回來?」他讓我等他的,他一定會回來。
梅子浚看著我的眸子都是疼痛,半晌說道:「不要這樣,可喬。你這樣,他會不安的。」
頓了頓,梅子浚從兜里拿出一個東西塞到我手裡,顫聲道:「這是在他出事的地方找到的,應該是他的。」
我拿起來,是那個青銅色的向日葵。還是在北京的時候,我送給他的。我把向日葵攥在手裡,緊緊握著,全身都繃了起來。這個小東西,讓我意識到,眼前的一切,不是夢。我閉上了眼睛。
梅子浚晃著我:「可喬,你要是想哭,就哭出來。」
我沒有哭,也哭不出來。這不是真的,這一定不是真的。
我在醫院躺了一周,昏迷了又醒,醒了又昏睡,我潛意識裡不想醒來,可又不敢不醒來,我怕現實,現實好疼。可我也不敢睡,我怕「她」再次出現。我始終在夢醒之間糾結著,靠營養液的點滴維持著生命。梅子浚帶來的飯菜,我一口都不想吃。
一周後,梅子浚告訴我,陸曾翰已經安葬好了。我這才回過神似的看著他,顫聲問道:「怎麼不讓我見他最後一面,就葬了呢?」
梅子浚的眼圈泛紅:「不用見。炸的太厲害,都是碎片,我們,我們沒撿回什麼完整的——」
「啊!」我捂著耳朵,把頭埋進了膝蓋里,又暈了過去。
陸陸續續在醫院住了快一個月,我才能掙扎著起床。第一件事,便是懇求梅子浚帶我去看他。
那是南城郊外的一處公墓,他的墓碑上也沒有名字。我摸著墓碑,心裡還存著一絲幻想,呢喃著:「為什麼沒名字呢?是他沒死,對嗎?」
梅子浚的聲音有些哽咽:「不是,他做過臥底,有不少恨他入骨的人,我們害怕寫了名字,這墓會被人破壞,讓他不能安寧。而且,也怕他的家人受連累遭報復。」
他的家人?他還哪有什麼家人,他唯一的家人只有我了。我淡淡笑了:「還怕什麼呢?讓他們來報復啊,來報復我啊!」我坐在墓碑邊上,細細撫摸著碑,輕聲說道:「曾翰,你出來吧,不要再和我玩了,我知道你最愛開玩笑,可你已經讓我昏迷了快一個月了,也夠了。你回來好嗎?你說過讓我等你的。我等了很久啊。」
沒有人回答我,四周偶爾的風聲,也像嗚咽號哭的靈魂。我緊緊抱上了墓碑,把臉貼了上去,好冷,他不會冷嗎?那一刻,我才終於意識到,他走了。他和我,再也不在一個世界了。哪怕我貼得再近,都只是冰冷的碑,哪怕我哭得再慘,他也不會把我抱進他溫熱的懷裡。我忽然發起狂來,拍打著墓碑喊叫道:「你出來!陸曾翰,你這個大騙子,你說過和我結婚的,你說過辦海島婚禮的,你說過和我一輩子的!你給我出來啊!」
梅子浚聽不下去了,想把我拖出去,可我的力氣好大,他根本拖不動我,只好從背後把我抱了起來,我衝著他的胳膊就是一口,他顫了一下,沒有動,胳膊上很快滲出了血。我怔了一下,趁此機會,他把我抱著離開了墓碑:「可喬,你要振作。他在下面看著你,你這個樣子,他會心疼啊。」
「他要是心疼為什麼不出來!」我嘶吼著,「他出來啊,他為什麼能忍心看我這個樣子啊?」
梅子浚沒有回答,只是用力把我拖著離開了墓地。而我依然哭不出來。心痛的極致,原來不是哭,而是想哭都沒有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