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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0:37:51 作者: 文安初心憶故人
    「同一棟樓的其他房間呢?」我問道,「他會不會藏在其它房間?」

    「白隊帶人在排查了。」楊意澤說道,「其他房間倒是有可能,時間來得及。但是那棟樓並不是高層,那個單元沒住幾戶,如果真有兇手藏在其他房間,豈不是瓮中捉鱉,很快就蝦米了?我看沒那麼蠢的兇手。」

    我沒話說。對於刑偵,我終究是外行。

    大概過了半個鐘頭,一個清瘦的小伙子滿身是汗地跑過來,看了看我們,焦急地問道:「陳晨是在裡面嗎?」

    楊意澤走了過去:「是。你是她什麼人?」

    「我是他男朋友,彭子昊。」小伙子很瘦,五官清秀中有絲柔美,臉上全是焦灼,「她情況怎麼樣?」

    楊意澤答道:「還在搶救。你剛才在哪?沒和她一起嗎?」

    「剛才有幾個朋友喊著去玩,我就開車先走了。走的時候她還有說有笑好好的,誰知道我剛到了朋友家,就接到了警察的電話,說她跳樓了。」彭子昊臉上現出悲切的神態,「她好好的,怎麼會跳樓呢?有什麼想不開的呢?」

    楊意澤打量了一番彭子昊,問道:「你每天和她生活在一起,她情緒有什麼不對,有什麼想不開的,你應該知道啊。」

    彭子昊雙手絞著,仔細回想著:「沒什麼不對。之前她經常嚷嚷著見鬼,很害怕。最近去了一個心理醫生那去看,好像效果不錯,精神好了很多,說說笑笑挺正常,還說要去國外玩。」看來彭子昊並不認識我。

    「她最近沒再說見鬼?」楊意澤追問道。

    「沒。三四天了吧,都沒說。」彭子昊答著,邊緊張地看著急救室門口。

    楊意澤接著問道:「你從哪來?你那個朋友在哪?」

    彭子昊應道:「橋坊路13號,福鑫佳園,我朋友家。」

    彭子昊回答得很流利,我無心看他,繼續緊盯著急救室。過了很久,門終於開了,醫生出來,宣布了陳晨搶救無效,已經死亡。

    我沒有意外,摔成那樣,救護人員初步檢測時都直搖頭。只是大家都不甘心,不想眼睜睜看著一條生命逝去。彭子昊沖了進去,哭吼的聲音在裡面不絕於耳。我緩緩走了出去,我不想聽到,也不想看到。我應該是一名理智的心理治療師,但我有情感,我也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我把自己關在了診療室。茫然地快速翻著陳晨的畫。我剛把她的8CRT評分做好,還沒來得及給她繼續診療。我的繪畫分析,我的心理治療,最終也沒有把她從死神手裡救出來。她是自己跳的?還是被人推的?我腦子裡一團亂麻。

    我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陸曾翰的電話響起:「在哪呢?」

    「診所。」我答得有氣無力。

    「我去接你。」陸曾翰掛了電話,什麼也沒問。

    不到一刻鐘,他已經坐在了我對面,我看著他直發呆。他輕輕敲了敲桌面,目光澄淨:「不要這樣,可喬。遇到問題,不要先打倒自己,要留著精神打倒問題。」

    「你知道了嗎?」我恍惚地看著他,「陳晨死了。」

    「我知道。南城的消息,一向是長了腳的。」陸曾翰說道,「很多人說的有鼻子有眼,說她是讓惡鬼纏身,索命了。」

    「惡鬼?」我愕然,苦笑道,「南城的消息果然是傳得快,還帶加工。」我嘆了口氣,「不過他們說的也不是沒有根據,陳晨臨死的時候,手裡還攥著我給她的藥,她是想活著的,她不想死。」

    「你給她的藥?你不是不能開藥嗎?」陸曾翰微微蹙眉。

    「我找韓醫生幫她開的。」我嘆了口氣,「沒想到,還是沒能救她。」

    陸曾翰出了會神,站起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先吃飯去,去散散心,有什麼事回頭再想。」

    我站了起來,跟著他走出去。在樓下隨便吃了點,我還在發愣,陸曾翰的眸子裡有絲心疼,抓起我的手,把我拽到車上。

    「去哪兒?」我有氣無力的,「要不還是回家吧?」

    陸曾翰沒有說話,只是把車開得飛快。車開到了東浦碼頭附近,那裡很荒涼,沒什麼人。陸曾翰的車停下,我和他一起下了車。眼前的海水在輕搖細語,靜靜翻著浪花,折射著淡淡的銀色月光。海風吹著,我心裡稍微紓解了些。

    在我看海的時候,陸曾翰不知道從哪拖來一條破舊的木船,把西裝的褲腿捲起來,沖我喊著:「可喬,上來啊。」

    看著他滑稽的樣子,我忍不住也唇角上揚,沖他走了過去。那條船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鏽跡斑斑不說,上面的木頭有些都漚爛了。只是船槳還是完整的。我笑道:「要划船嗎?」

    「上來再說。」陸曾翰向我伸出了手,我把手搭在他手上,被他一拽,就輕輕上了船。

    陸曾翰笑道:「帆船還扔在古厝島,來不及帶你去了。就拿這條船湊合湊合吧。」

    我抿唇微笑。船很破,晃晃悠悠,陸曾翰划船的水平不怎麼樣,船擺了半天才晃出去一點,他划船的技術可遠遠比不上他帆船的水平。可是,那夜的月很美,煙籠寒水月籠沙,輕輕柔柔的能把人的心化開。陸曾翰笑道:「你覺不覺得人生像一條船?」

    「怎麼說?」我問道。

    「起初,都想登上一艘安穩的小船,可一旦駛出港口,就由不得自己了,也許船會破,也許會遇上大風浪。讓你有時候真想棄船跑了。」陸曾翰沖我勾唇輕笑,「就像你,開頭是信心滿滿做個治療師,可現實並不能隨你願,也許你治不好人,也許你以為治好的人,突然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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