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頁
2023-09-20 00:37:51 作者: 文安初心憶故人
忽然身邊一個用力,我被連拽帶拖地扯到了岸邊,韓牧之一臉怒色:「你在做什麼!」
「你怎麼在這兒?」我驚訝道。
「昨晚我沒敢走,一直在你樓下,今早從你一出門我就跟著你了,是你精神恍惚看不到我。」韓牧之平日的優雅一絲不見,「你至於嗎?為了一個男人,你就尋死覓活?還跑來跳海?」
我哭笑不得:「牧之,你想多了,我會游泳,跳什麼海啊。我只是來水裡走走罷了。」
「你會游泳?」韓牧之怔了一下,看著我思索了片刻道,「那也別在水裡站著了。走吧。」說完一把拉著我向前走去。
韓牧之的掌心很溫熱,可我還是抽出了手,剛才沒注意,穿著鞋子進了水,我把鞋子脫了,赤腳走在海灘上。
韓牧之搖搖頭:「注意,別劃到了腳。」說完把自己的鞋脫了下來,走在前面探著路,「跟著我的腳印。」說著他腳下似乎有顆硬砂子,他把它踢開。
「好。」我木然地跟著,他踩過的地方,溫溫的,軟軟的,沒有傷害。
我在家休息了兩天,姐姐給我打了一個電話,問我感情的事情怎麼樣了。
「姐姐,當你不確定一個人是不是愛你的時候,怎麼辦?」我問道。
「主動出擊,問他啊。」姐姐從來不會退縮。我在電話這邊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姐姐一副恨鐵不成鋼,「可喬,你怕什麼?為什麼要憋著自己?」
我和姐姐是不同的,她問的話,基本會成功,所以她有底氣問,即便不成功,對本來就很自信的她夠不成傷害。可我不行,我明知是個否定的答案,為什麼還要用「問」來破滅自己的幻想呢?我還是選擇「等」吧,等時間來告訴我。
我還想問姐姐,如果一個男人利用你,在利用的同時,會有真情嗎?可我不敢,也不敢和她說得很詳細,我怕她一個激動直接衝過來找陸曾翰算帳。從小她就是這麼保護我的。我嘆了幾口氣,把話憋在了肚子裡。
「可喬,是不是那個人讓你傷心了?」姐姐敏感地察覺到了我的變化。
「沒有,姐姐,其實什麼都沒有發生。只是我自己單方面胡思亂想。」我故作輕鬆地和姐姐又聊了幾句,掛了電話。
瑩瑩也問我是不是和陸曾翰分手了,我無言以對。從來就沒正兒八經牽手,又何談分手。瑩瑩很不解:「可喬姐,我覺得你好壓抑喲,你還不如痛痛快快哭一場。天天這麼憋著不難受嗎?」
「瑩瑩,你小時候哭鬧過嗎?」我失神地問著。
「當然哭鬧過啊,小孩子誰不會和大人撒潑打滾?」瑩瑩笑了,「你沒有嗎?」
「我有。」我扯了扯嘴角,「我比姐姐嘴笨,不會口齒伶俐地要東西,爸媽便每次在我哭的時候,從不滿足我,一定要逼著我說出要什麼?為什麼要?」我嘆氣,「可是我不會說,就是不會說,越是逼著我,我越哭得厲害。後來就發展成,我要的東西,永遠是延遲到達的,或者根本就到達不了。你聽說過延遲滿足嗎?」
瑩瑩搖頭:「不知道,延遲滿足?」
「美國史丹福大學心理學教授米歇爾設計的一個實驗,給孩子一顆糖,可以馬上吃掉,也可以等研究人員回來再吃,後者可以多吃一顆。開始孩子們都忍著,但大多數孩子堅持不到三分鐘,直接吃了。只有三分之一的孩子成功延遲了自己對糖的欲望,等到研究人員回來兌現了獎勵。這個實驗被很多媽媽當成育兒聖經,用來培養孩子的忍耐力、自控力,在心理學上,有專門的方法通過延遲滿足訓練自控力,什麼ABCD法,代幣法。」我無奈地笑笑,「我就是被延遲滿足的那一個。」
「所以可喬姐,我哥說,你的韌性和耐力很強,就是這麼培養出來的嗎?」瑩瑩好奇地問道。
「算是吧。不過那真是一個殘忍的理論。」我苦笑,我是被培養出了韌性,可是我極度缺乏安全感,極度沒自信。我面對自己想要的東西,我不敢爭取,因為我怕得不到。我永遠忘不了小時候為了得到一個心愛的東西,嚎啕大哭,抱著媽媽的腿從一個房間追到另一個房間,把我能用的「招兒」全用了,死纏爛打死皮賴臉,可是仍然得不到的樣子,那個樣子,好可憐。我心疼自己那個竭盡全力卻無能為力的樣子。
所以我從不讓自己到了那個可憐的地步,我壓抑欲望,就不會失望。可是那天面對陸曾翰,我竟然突然就恢復到了我小時候,我哭了,我失態了。可是他毫不留情地走了。依舊是沒用,我完全放棄自尊的失態,依舊打動不了別人,只是讓自己更可憐。
那麼我就不再哭了,我不要那麼可憐兮兮。
一周後,我調整好狀態,一切都已經結束,我重新回到驛橋。我又問起韓牧之孟祥辰的情況,為什麼提到他父親會那麼癲狂。韓牧之不無感慨地說道:「原生家庭的確是很多心理問題和潛意識的源頭。」
從韓牧之口中,我得知,孟祥辰出身於西南的一個閉塞的農村,父親在別人眼裡一直是個老實人,老好人,唯獨對孟祥辰十分嚴苛。於是孟祥辰努力學習,想著自己的出人頭地能得到父親的青眼。卻直到他考上名牌大學,在他的老家引起不小的轟動,他的父親仍然嗤之以鼻。他不明所以,直到一個晚上他偷聽到父親和母親的吵架,他才知道父親不能生育,他是母親和別人偷情後生下的孩子。那一刻,孟祥辰終於明白為什麼母親在村里一直被人指指點點,為什麼父親對自己那麼嚴苛。他惱怒於母親的不忠,也痛恨父親的軟弱。可是與此同時,他對他的生父——鄰村的一個男人,也產生了難以言說的厭惡和好奇並重的情緒。血濃於水的天然,對父愛的渴望,促使他假期回家,一次次偷偷地跑到生父的村子,去接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