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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0:37:51 作者: 文安初心憶故人
「你是不是想報警?」他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沒有看我,眸子繼續游離在窗外,聲音很輕,「我自己都想去報警,可是,警察解決不了我的問題,所以,我來找你了。」沒等我說話,他繼續自言自語,「我該怎麼才能忘了那個女人,她像個鬼似的竄在我腦子裡,我忍不住想掐死她。」
「她是你之前的女朋友嗎?」我試探。
他不置可否:「因為她,我沒法交女朋友,交一個,散一個,第三個了。」
他的話如果用文字表達,我會以為他是因愛成恨,陷入愛情的困擾里無法自拔。可配合著他的神態語氣,以我從事心理諮詢兼心理治療五年的經驗,我讀不出愛,只有無奈和淡漠。
「你是希望,我幫你消除殺人的想法嗎?」我問。
「不,」他看著我眸子幽幽,「我想問問你,有沒有完美的殺人方案?不會被查到?」我被他看得一個寒顫,完美殺人,唐人街探案看多了吧?沒等我說話,他接著說道,「你是藝術治療師,任何事,都是雙刃劍,能救人,就能殺人,藝術殺人,一定可以神不知鬼不覺,你說呢?」他的目光深幽中帶著一絲冷厲,我下意識躲開了他的眸子。
第一章 雨夜的來訪者(三)
過了半晌,我平靜了一番心緒,對他說道:「如果這是你的真實想法,我不排除會報警你有犯罪傾向。」
他忽然笑了,仿佛從剛才的冷厲陰森中剝離出來般,唇角恢復了玩世不恭的哂笑:「他們說你是這家心理診所最有名的治療師,我竟然信了。你這點心理素質,自身也不過硬啊。」
我啞然,噎得一句話說不上,過了會兒才說道:「我幫你換韓醫生吧,他經驗更豐富。」
「他?」他撇撇嘴,不信任地搖搖頭,在面前那張登記表上寫上了自己的名字「陸曾翰」,年齡寫了「29」,其他地方空白。繼而站了起來,深深看了我一眼,笑道:「就找你治療了。辛醫生,好好練練你的心理素質。我很難治的。」轉身不疾不徐地出了診室的門。
辛醫生!這話絕對是諷刺。在國內,我這種職業叫心理諮詢師,但我擅長用藝術療法,也可以叫治療師,只是沒有處方權。但無論哪種,絕對稱不上「醫生」這一稱呼。這家心理診所,唯一能擔得起「醫生」的,只有韓牧之。而他這種不陰不陽的語氣,除了嘲諷,就是嘲諷!
他寫了名字,我就得存一份檔案,我寫著報告:基本情況:陸曾翰,男,29歲;家庭情況:未知;個人成長史:未知;精神和身體狀況:意識清醒,有自制力;主訴(自述):有殺人傾向;診斷:——我下不了筆。
我給韓牧之打了電話,一起走出了診所。
韓牧之的車開得平穩,看我一直不說話,笑道:「怎麼了?又遇到棘手的案主了?」
韓牧之終歸還是了解我的,我把陸曾翰的情況和他講了:「你說他到底是來做什麼的?難道真的想殺人?還是找茬來的?」
韓牧之的臉色很難看,扶了扶眼鏡道:「你把他的檔案轉給我,下次他再預約,我讓客服把他改到我那裡。」
「也許他不來了。我看他是閒得無聊尋開心,壓根沒病。」我換了個坐姿,車外的風雨越來越大,好在從診所到我租住的公寓很近,十幾分鐘就到了。
我準備下車,忽然想起來轉頭對他說:「你不是有事要和我談嗎?要不上來待會兒?」
「算了。明天再說吧。」韓牧之溫和看著我笑笑,「早點休息。」
「好。」我轉身跑上了樓。
那夜,睡得很不安穩,不知道是不是那個陸曾翰的原因,夢到好幾次血淋淋的場景。猛地驚醒,陽光灑了滿地。昨夜的颱風已經過境,這次的颱風動靜不大。我望了望窗外,對面樓頂「遠航置業」的招牌一點沒歪,地上只有一層被刮下的樹葉和幾株小樹枝。心情稍微好了些,我這個北方人對南城的氣候還真有點不適應。
樓下有個老阿婆挑著擔子在賣蓮霧,可能是颱風的緣故,蓮霧上有些傷痕,我買了兩斤。要說南城有什麼吸引我的,就是水果吃足了過癮。
第二章 PTSD患者(一)
坐著公交車到了診所,還剩幾個蓮霧,我拿給了韓牧之:「諾,你也愛吃的。」
韓牧之搖搖頭:「你也不洗洗就吃。真是不講究。」
我往沙發上一坐,看韓牧之不急不慌洗好蓮霧,放到一個精緻的骨瓷碟子裡,不禁心裡又嘆幾句南方男人的精緻,說道:「對了,你昨晚要和我說什麼事?」
「來,這回吃吧,洗乾淨了。」韓牧之把碟子放到我面前,坐在我身邊,扶扶眼鏡,「是這樣的。昨天六院精神科的同事給我電話,有個案主,想請你幫忙。」
「什麼情況?」我問道。
「一個女孩子,被強暴後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不肯說話,家人很著急,帶著到處看病。六院你也知道,以開藥為主,越吃越迷糊,所以就轉到這兒了。吳醫生點名要你來診治,我替你答應了下來。」韓牧之鏡片後的眼睛都在閃光,「你的藝術療法現在連專業的精神科醫生都認可了。」
「哦。」我應了聲,思緒卻開始飄。強暴,PTSD,這個案主不知道經歷了什麼。韓牧之常說我太善感,做心理治療,首先要自己心理強大。我一直在努力讓自己強大,但仍然容易跑偏。善感的好處是容易共情,和患者能建立一個良好的信任關係便於互動和溝通,但更多的是壞處,容易被情緒帶到不理智。譬如昨天的陸曾翰,就讓我險些失去方寸,如果換成冷靜理智的韓牧之,一定不會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