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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0:36:39 作者: 殊娓
傷疤很醜,像蜈蚣趴在腿上。
「媽媽在過年前出了一次車禍。」
「媽媽你......」
「沒事,早就好了。」
秦母笑著打斷秦晗,「先聽媽媽說完。」
那是新年前的一天,秦母剛和秦晗通過越洋電話,聽說秦晗不回國過年要直接去長沙,她其實很生氣。
掛斷電話,秦母又給秦父打了過去。
秦父在海南開會,只說「這一周都要開集中會議,從早到晚的那種,下個月回帝都再一起吃飯,好嗎?」
那天秦母有些感冒,生病了又沒有人陪在身邊。
她覺得自己被全世界拋棄了。
秦母戴了口罩,拎著包獨自走在街上,她想去醫院附近的藥店再拿點感冒藥。
剛走過人行橫道,她沒留意到,路口衝出來一輛開得飛快的電動自行車,把她撞倒在路邊。
很嚴重,小腿流的血很快染紅了地上的積雪。
有人嚷著要叫120,有人說醫院不久在旁邊麼還不如只接叫醫生。
有人說這是肇事逃逸,也有人問用不用扶她起來。
一個年輕男人從人群里大步過來,穩穩抱起她,送她去了醫院。
人在疼痛恐懼時是不分年齡的,秦母疼得發抖,低聲嗚咽。
年輕男人的聲音很溫柔,安慰她:「很快就到了,再忍忍。」
他顯然沒認出戴著口罩的秦母,但秦母認出了他。
那個男人,是張郁青。
緊急手術後,他還沒走,一直到秦母醒來,他才走過去,站在病床邊,替她拉好窗簾擋住刺眼的夕陽。
他問:「你的手機摔壞了,需要我幫忙聯繫你的家人嗎?或者,需要我幫你提交證件登記住院嗎?」
秦母沒有人可以倚靠。
她的前夫在出差開全天會議,她的女兒在國外。
父母已經去世,又沒有兄弟姐妹。
她吸了吸鼻子,把證件遞給張郁青,聲音有些脆弱:「謝謝。」
「不用客氣。」
「張郁青。」
秦母沒有摘下口罩,只是問他,「你還記得我嗎?我是秦晗的媽媽。」
張郁青愣了一瞬,才說:「但現在,你只是病人,好好休息。」
那天夜裡,秦母腿上的麻醉藥過了藥效,縫了針的傷口疼得要命。
其他人住院都是有家人陪著的,送水送飯,扶著去洗手間,幫忙換藥,但秦母只有自己。
她孤單地躺在病床上,有需要只能按鈴叫護士來幫忙。
她也曾有溫馨幸福的家庭,她有丈夫,她有女兒。
她的公公婆婆把她當成親生閨女。
秦母想起結婚後有一次,秦安知在外地出差,她夜裡得了急性闌尾炎被秦晗的奶奶送進醫院。
醒來時,全家人都在。
秦晗的小姑小心翼翼地用勺子給她餵溫水喝,心疼得眼眶都紅了:「嫂子,我哥說他晚上就能到,有什麼需要你就使喚我,別不好意思。」
她曾經也擁有,那麼那麼溫馨的家人。
是她做錯了,她把一切都搞丟了。
秦母把頭蒙在醫院的被子裡,用被子死死捂住眼睛,哭了很久很久。
等她哭完,忽然聽見被子外面有人問:「要不要喝粥?」
秦母嚇了一跳,紅著眼眶和鼻尖掀開被子,看見了坐在病房裡的張郁青。
她的委屈無處發泄,突然衝著張郁青爆發:「你裝什麼好人!」
張郁青沒什麼表情,只把粥放在她旁邊的柜子上。
秦母咄咄逼人:「我去找你的事情,你有沒有和小晗說起過?」
這個年輕男人的眼形很鋒利,但他總是帶著一些從容的,眸子裡總是斂著淡淡笑意。
可她提起秦晗,張郁青的神色終於有了變化。
他自嘲一笑:「那天之後,我們沒有聯繫過。」
可能是因為腿上長長的傷口,也可能因為沒有家人陪伴,那天的秦母只是紙老虎。
她擦乾眼淚,還是喝了張郁青帶來的粥。
喝粥時,秦母依然在逞強:「你不用怨我拆開你們,你那天沒出去,不是也覺得自己給不了小晗幸福嗎?」
那間病房只住了秦母一個人,床頭開著一盞夜燈,光線有些昏暗。
張郁青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語氣淡淡:「我沒有出去,是因為我怕她不快樂。」
「你是不是也覺得自己沒能力給她......」
張郁青卻忽然笑了:「並不是。」
秦母抬起頭,看向坐在她對面的年輕男人。
他眉眼間滿是篤定,淡笑著說:「當時的情況,我確實壓力有些大,因為我是家裡的家長,要照顧奶奶和妹妹,但我並不覺得自己沒有能力,那些狀況也不是我沒能力才造成的。」
頓了頓,他才直視秦母:「我說的不快樂,是我認為,無論什麼年紀的女孩子,夾在自己有好感的人和自己媽媽之間,都很難快樂。」
秦母忽然醒悟。
張郁青那天的妥協,並不是因為她的威脅,也不是真的覺得他們不合適。
他只是在保護他喜歡的小姑娘。
那天晚上,張郁青對秦母說:「其實你該試著相信。」
「相信什麼,相信她和你在一起會幸福嗎?」
張郁青哈哈大笑,從口袋裡抓了幾隻棒棒糖放在秦母病床旁的桌上:「我說的不是我們的事,這件事你相不相信沒所謂,我自己知道我有這個能力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