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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6:28:19 作者: 春日負暄
他心中稍定,順利地進入了密道,很快地便從水裡出來,摸到了乾燥的牆面。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長寧四處摸索,約莫一刻鐘過去,才找到了火石與火把。火石輕擦,火星飛快地燎著了火把,密道里亮了起來,將長寧的身影投在了石壁上。火把頂端浸滿了松油,即便放置數年,也能使用,密道四處修有孔洞,有涼風吹入,即便燃燒火把,也不會令密道內的人窒息而亡。
長寧環顧四周,只覺得這密道比他記憶中要狹小許多,半晌,他才反應過來,這是因為他已長大。
他順著密道一路前行,在接近出口處,他要找的東西,就靜靜地躺在角落的地面上。
近鄉情更怯,儘管時間緊迫,他依舊定定地站了一會兒。他先是蹲下來,借著火光,摸了摸四周的地面和石壁——處處都有燒灼過後的焦黑痕跡,他感覺到後背上陳年的燒傷疤痕疼了起來。
長寧蹲下來,伸手摸向那個積滿了灰的四方盒子。
那是個裝飾華麗的錦盒,外頭包裹著的布料已經散開,無論是盒還是布,都是灰撲撲的,和裡頭裝的東西的身價完全不符。長寧將錦盒拿起,盒蓋鬆動,傳國玉璽從裡頭掉出來,摔在了地上。
那枚玉璽,玉色溫潤,方圓四寸左右,上紐龍鳳,刻有「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個大字。
長寧面無表情地拾起來,連上面沾上的泥土也懶得拂去。璽印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裝入懷裡不方便,也怕失落了,長寧乾脆從衣裳下擺處撕下一條細窄布條,穿過璽印上龍爪的孔洞,綁在背後背著的刀柄上。
此時,他發現空落落的錦盒內還有一物,沾滿了灰塵。
他俯身拾起,那是一枚花箋,幾乎看不出顏色了。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拂去上面的塵土,花箋上墨跡斑駁,依稀能辨認出娟秀的字跡——「長寧」。
「李麟」是他的正名,只因他出生時,滿室異香,國朝上下,皆說他是麒麟命格,貴不可言。「長寧」是他母親給他起的小名,希望他歲歲年年,平和安寧。
長寧不敢再摸那枚花箋了,生怕將那所剩無幾的墨跡也抹去,他小心地將花箋收入懷中,準備離開。就在這個時候,一牆之隔,外面似有聲響。
今日本是秋高氣爽的好天氣,但與長寧一牆之隔外的宮室卻有些昏暗。
這本是李朝末帝焚燒過的宮室,雖然在改朝換代後大肆修葺過,但宮禁中人總覺得此處不吉利,鮮少有人來,更有人說,入夜後,此處能聽見有人哀哭,如泣如訴,惹得眾人更是敬而遠之。
先帝崩逝,新帝登基後,新帝得位不正的傳言一直難以遏止,為此,宋知望繼位不久後便開始再次修葺那些陳舊的宮室,取煥然一新的意頭。為了彰顯真龍天子的身份,他特意挑了此處作為起居之處,而非先帝所居的富寧殿。
此刻,他高踞上座,四處都沒有點燈,他的面容隱在昏暗中,讓人看不清楚。下首,跪伏著幾個戰戰兢兢的大臣。
「戰況如何?」宋知望冷冷地問道。
跪著的幾個人面面相覷,一時誰都不敢說話,好一會兒,其中鬍子最白的那位,顫顫巍巍地開口:「叛軍初時不敵,後來......後來不知怎地,突然起了一陣妖風,叛軍用了火攻,我軍......我軍節節敗退......」
「現下呢?」
「火、火止住了,但是......」
宋知望拿起手邊的茶盞就往下扔,「砰」的一聲,砸在幾個大臣的手邊,碎片濺了一地,也沒人敢進來收拾。
經這麼一下,沒人敢在吞吞吐吐了,乾脆一股腦全說了。
「火止住了之後,我軍威勢略遜先前,叛軍、叛軍乘勝追擊,我軍撤出松原,現下戰事稍歇......」
正當此時,門外有人急急求見,甲冑未脫,是從陣前來的,面色驚慌,跪倒便道:「濟王......不......逆王遣人陣前喊話,說是......他手中有加蓋傳國玉璽的傳位詔書......」
宋知望坐不住了,拍案而起,質問道:「怎麼會!」
與此同時,謝燕鴻正立在將台之上,他驚愕不已地看向清河郡主宋琳琅,問道:「何來傳國玉璽?傳說玉璽已經與李朝末帝一同焚毀於破宮那日。」
宋琳琅沒有回答。
將台之上,六雙眼睛,都在緊緊盯著將台底下的松原。此時,孟霽來了,風塵僕僕,臉上還有一道傷。
「兩軍暫時休戰。」他說道。
陸少微道了聲告退,轉身就要走了,宋琳琅便對謝燕鴻說:「二公子稍事休息,若有變故,我會遣人去報。」
如此,謝燕鴻也只能走了。
這位清河郡主實在是深藏不露,走前,謝燕鴻回頭瞥了一眼,孟霽畢恭畢敬,還單膝跪在地上,宋琳琅立在他跟前,仿佛在瞧他臉上的傷。
陸少微扯了他一把,說道:「走了。」
謝燕鴻問:「你怎麼投到她那兒了?」
「怎麼不行?」
謝燕鴻被她反問,一時不知如何回答。若說宋琳琅是女流之輩,那倒也不準確,巾幗也有英雄,譬如他的母親,若非身子虛弱,也是個能上陣殺敵的女中將才。
陸少微見他無言,只是一笑,擺擺手,逕自走了。
有了前一夜的似夢非夢,謝燕鴻便睡得不實,醒醒睡睡。
半夜,萬籟俱寂,謝燕鴻睡著睡著便感覺到了身側有人。他立馬便醒了過來,猛地坐起,一把將榻邊的人抓住。猛一看過去,竟真的是長寧,手空不出來,謝燕鴻便抬腳往長寧那裡踹了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