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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6:28:19 作者: 春日負暄
謝燕鴻沒有心思與她繞彎子,直接說道:「郡主智計過人。」
宋琳琅朝他笑了笑,說道:「此戰我們必勝。」
「勝又如何?」
「撥亂返正,一切又都回到從前那樣了。」
謝燕鴻不置可否。他覺得宋琳琅看似溫婉的語調之下,有掩藏不住的冰冷。從前?那些被冤屈而死的人還能回來嗎?縱使哀榮再盛,不在的人就是不在了。他不再接她的話,話鋒一轉,問道:「那你呢?」
此戰勝利後,曾經的太子,如今的濟王,奪回屬於自己的皇位,他愛重唯一的兒子宋瑛,縱使他身子不好,也會把兒子宋瑛立為太子,順理成章地即位。宋琳琅費盡心機,不過是做個榮華富貴的公主。
這很好,但謝燕鴻認為,她既然有此智計,那所圖謀的,定要比公主封地、食邑更重要。
宋琳琅只是一笑,沒有回答,說道:「看吧。」
「為何邀我來觀戰?」謝燕鴻問道,「我沒什麼能幫你的。」
「你不能幫,有人能幫。」
謝燕鴻若有所覺,猛地看向她,她臉上依舊是那副溫婉柔順的表情。
極目遠眺,松原上,兩軍對壘。
秦欽有些年紀了,久經沙場,自有岳峙淵渟之勢。孟霽卻如春風化雨,看似柔和,卻滴水不漏。顏澄卯足了勁,經歷了這段在外流落的日子,他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養尊處優的貴公子了,臉上的刺字更為他添了肅殺之氣,他像淬了血的尖刀,首先發起攻擊。
此處背靠京城,秦欽與禁軍是背水一戰,悍勇異常,叛軍眼見勝利近在咫尺,也悍不畏死,一時之間,兩方僵持不下,松原枯黃的草漸漸染上血色。
京城的另一頭,永濟渠的一條支流,正值枯水期,水流並不湍急。此處河水流入京城,注入金水河,金水河進入大內後,將灌入皇宮後苑的池塘中。長寧正立在岸邊,長刀包裹得嚴嚴實實,背在身後。他耳朵微動,隱隱感受到了遠處的千軍萬馬,此刻還未到時候。
戰場上,因兵力懸殊,叛軍初現頹勢。秦欽面露得色,大喊道:「兒郎們,加把勁。聖上有令,生擒賊首者,賞百金!」
叛軍且戰且退,不知不覺間,已經幾乎要退出松原了。
將台之上,陸少微手搭涼棚,凝神眺望,她敏感地察覺到了雲的飄動,還有風的氣息。她猛地轉身,朝宋琳琅說道:「是時候了。」
宋琳琅將幃帽上的輕紗放下,朝遠處戍衛的小卒招了招手,小卒恭敬前來,領命而去。
松原上,沒有人留意到,風起於草梢,旋即越來越大,垂在桿身上的旌旗一點點飄揚起來,枯草曳動。孟霽瞧見了將台上揮舞的令旗,當機立斷,大喊道:「點火!」
早已準備好的火油被大片潑灑在枯黃的草上,只需一點點火星,火馬上就燃起來了。風助火勢,火朝著京城的方向快速蔓延。孟霽感覺到越來越大的風從自己的後面吹來,驅趕著烈火咆哮往前,此刻,烈火成了最悍勇的先鋒軍,無人能擋。
秦欽正欲乘勝追擊,卻不料岀此變故。
好歹他是老將,見勢不好,立馬收束陣型。頃刻之間,兩方調轉形勢。
謝燕鴻將一切都收於眼底,他早已知道陸少微的能耐,但此舉還是出乎他的意料。他走到將台邊緣,只見烈焰燎原,濃煙滾滾。他厲聲說道:「秋收在即,這樣燒下去,農田盡毀!」
宋琳琅柔聲說道:「二公子勿急,只消一會兒......」
是時候了。
長寧縱身一躍,沒入水中,順著柔和的水流,一路朝京城的方向游去。也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此處的水比起他游過的任何一處河流湖泊都要柔和,包裹著他,當年,他後背被灼傷,奄奄一息,是阿公帶著他,逆著水流逃出來,從此離鄉別井,一去就是十數年。
他屏住呼吸,回憶著阿公的叮囑,循著密道游入了金水河中。
城內,金水河兩岸築有高牆遮護,本意是為了防止有人順著水流進入大內,但如今,這些遮護的高牆反倒為長寧提供了方便,冒出水面也無人看見。水珠順著他的臉頰流下,又落回到水中,他浮出水面,側耳細聽,一牆之隔,外頭儘是慌張的人聲,還有甲兵列隊路過的聲音。
無需再聽,長寧深吸一口氣,一路往皇宮大內而去。
第八十四章 傳國玉璽
人總是要溯源自己的來由。就像海東青總要飛回自己出生的那處山巔,鳶尾花凋謝後又重歸土壤。
與外公在外漂泊的這些年裡,大部分時間裡,長寧都是混混沌沌的,不記得過往,對將來也沒有過多的期待。與謝燕鴻相遇,又走了這一路,他像被春風拂過的凍原,逐漸甦醒,如今他,順著當初逃走的那條水道,又一點點地溯洄。
京城的水道已有千年歷史,經代代翻修,錯綜複雜。李朝的先祖定都於此,修了宮城,將金水河的地下水道與禁宮大內連接起來,更是修有密道,就是為了有朝一日,皇都傾覆之時,能留給後代血脈一線生機,長寧的父親焚宮自禁,只有長寧自己,被外公獨孤信帶著,從密道逃走。
長寧一口氣憋了許久,將要用盡時,才好不容易摸到密道的入口。他在昏暗的水下,一點點地摸索,很快便斷定了密道荒廢已久。宋氏入主,也不過才延續了兩朝,估計也沒來得及發現前朝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