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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6:28:19 作者: 春日負暄
他大大地打了個哈欠。
「再回去睡一會兒吧。」長寧說道。
幾乎是一瞬間,那些消失的睡意便倒卷著襲來,好似海浪,沖刷著謝燕鴻的意志。二人你貼著我我貼著你,一起回房裡去,裹著被子,一陣好睡。等謝燕鴻再次醒來時,已經是日上三竿了。
謝燕鴻揉了揉眼,呢喃了兩聲,翻了個身,長寧不在,那一頭的被鋪都是涼的。他連忙起身,換好了衣裳,四處去找,也沒見長寧的身影。
他皺著眉,到處地找。秦寒州的傷已經養得差不多了,如今又精神起來,領著人四處看城防,他那兒沒有見長寧的蹤影。謝燕鴻再轉了轉,又遇到了在城樓底下曬太陽的王諳。王諳像個真正的小老頭一樣,坐在石墩子上,讓夏末秋初的暖陽曬在他的背上。
「哎呀,果真是年紀大了,」他說,「皮曬得再燙,骨頭縫裡還是涼嗖嗖的。」
「長寧呢?」謝燕鴻直截了當地問。
王諳上下打量他,看了又看,仿佛在吊他的胃口,等他真的急眼了,才不緊不慢地說道:「走了。」
謝燕鴻差點跳起來,叫道:「走?走去哪裡?出關了?」
正相反。
「一大早就出城門了,說是要南下進京。」王諳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輕快地說道,「他沒和你說嗎?」
謝燕鴻轉身便回去,在窗下的書案上,屬於長寧的那半邊魚形玉佩壓著一封書信,他出來時太急,壓根沒見到,此時,玉佩正在日光下閃著瑩潤的光,謝燕鴻迫不及待地拆了信,雪白的紙上,寥寥數字而已,筆畫遒勁,鐵畫銀鉤一般。
「小鴻,半年為期,一切有我。」
謝燕鴻看了又看,仿佛要將這幾個字看出花來。他一開始是茫然的,想著想著才回過味兒來。他不欲讓長寧為難,長寧也不欲他為難。長寧的所有牽掛都在關外,他南下回京,為的是解決謝燕鴻的牽掛。
謝燕鴻急得左右踱步,滿腦門都是汗。
「一切有我」這四個字說得篤定,長寧會有什麼法子呢?
謝燕鴻想來想去,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若是這是個好法子,能不費吹灰之力之力就與濟王談妥條件,長寧又何必匆匆離去,定不是什麼好法子。一念既出,謝燕鴻便飛快地收拾起行囊來,也要隨著出城去。
「這是做什麼?」秦寒州驚叫道,「你去哪兒?」
謝燕鴻來不及與他多說,只說要走,卻見到了秦寒州身後跟著來的人——粗布衣衫,難掩艷光,是丹木。
「你沒事!」謝燕鴻驚喜叫道。
「沒事。」丹木微笑道,「我要走了,走前特意來和你告別。」
謝燕鴻將那綴滿潔白貝殼的紗巾交還給她,上面有些貝殼破裂了,留下一些參差不齊的斷口,勾得紗巾起了線。
「原本想幫你修好,只是找不到那樣一模一樣的貝殼。」謝燕鴻說道。
丹木輕輕撫過月光一樣潔白的貝殼,呢喃道:「只有在雪山腳下的湖泊里,有這樣的貝殼。我從記事那年起就開始收集,成年那一年,阿娘一點點把它縫上去。」
謝燕鴻將丹木一路送出城外,一路上,他將斛律恆珈送來紗巾的事告訴丹木,丹木只是點點頭,並沒有多說。
城外,連綿的綠草已經染上了一點枯色,南飛的大雁越來越多了,顯得天空愈加廣闊,大地一望無垠。丹木離開後,謝燕鴻也要走了,他們倆一南一北,分別之後,也不知何日再見。
走前,丹木突然說道:「他喜歡我。」
謝燕鴻看向她,不必問,也知道她說的是誰。
「可是我是要走的。」
說完,丹木便猛揮一鞭,馬兒長嘶一聲,撒開四蹄,朝遼闊的天地跑去。謝燕鴻騎在馬上,目送著她的身影漸漸遠去,消失在天地相接處,才緩緩收回目光,撥轉馬頭,往相反的方向,疾馳而去。
作者有話說:
我陽了,我又好了。命途多舛,我真的想快點完結,要全速前進了。
第八十二章 清河郡主
單騎一路南下,謝燕鴻心情甚是複雜。仿佛就在不久之前,他如喪家之犬一般,一路奔逃北上,淒悽惶惶。如今,前路依舊未卜,但他的心卻安定了不少。
他輕裝簡行,沒幾日便趕上了孟霽的大部隊。
他當日心中所想,至今仍舊未改,他不願意讓自己代表謝家,成為濟王的一面旗。於是,他沒有與孟霽碰面,只是悄悄地去見了顏澄。顏澄獨占一頂大帳,身上所著鎧甲服飾,至少是參將級別。
孟霽很看重他,或者說,覺得他奇貨可居。
「你來了,他肯定很快就知道。」顏澄說。
謝燕鴻不以為意,說道:「知道就知道,我不願意上他的賊船,他還能把我綁上去不成。」
已經上了「賊船」的顏澄笑了笑。
他如今已經沒有再戴面具,稜角分明的臉上,所刺的字依舊清晰,昭示著他不同尋常的過往。那是天家降於他身上的懲罰,這使他天然便與濟王部隊站在了一起,孟霽給予他這樣高的軍職,想必也是出於這個考量。
謝燕鴻問起長寧,顏澄卻說不知道。
「我以為你們肯定是在一處的,他怎麼自己跑走了?」顏澄皺著眉說道,「如今到處都亂糟糟的,你要南下,跟著我們一起走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