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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6:28:19 作者: 春日負暄
他說得輕描淡寫,卻似平地一聲雷,炸在了在座所有人的心裡。王諳與謝燕鴻交換了個眼神,都還穩得住,神色未變,仿佛什麼都沒聽見。孟霽臉上還是掛著笑,好似不知道自己說了多驚人的話。
王諳輕咳兩聲,顫顫巍巍地說道:「我等衛國戍邊,蒙聖上不棄,援兵抵達之日,便是那些蠻子敗退之時了。」
孟霽沒接他這番試探之語,只道:「末將會領手下精兵,於魏州城外駐紮,等待援軍,以作策應。」
說罷,他便要走了。
謝燕鴻假作僚屬,自然是要送他出去的。走前,孟霽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遞給謝燕鴻。信封上空無一字,謝燕鴻茫然接過。孟霽也不多說,上馬便走,謝燕鴻見他領人策馬出城,其他也都顧不上了,連忙拆信一看。
陡一看,謝燕鴻驚得心頭砰砰跳。
那封信,竟是以濟王,也就是廢太子的口吻寫來。以敘舊日情分寫起,又隱晦地提了謝家的冤屈,似乎還對今日謝燕鴻在邊關的功勞有所耳聞。通篇沒說一句實在話,但又處處意有所指。
這孟霽竟是濟王的人,怪不得是臨安人士。即將來的大軍,說是援兵也成,說是把控邊關的叛軍也成。也不知京中的局勢如何,怎會有如此變化。
謝燕鴻皺著眉頭,再仔細看了看這封書信。
實在是滴水不漏,又隱有鋒芒。若是濟王能有如此智計,當初就不至於落得出判徐州的下場,讓榮王撿了漏子,奪去帝位,看來叛軍當中,濟王身邊,另有高人。
可是,萬一......
謝燕鴻的手收緊,將那封信抓皺了。
萬一濟王能成事,謝、顏兩家就能翻案了。
雖說人都已經不在,再怎麼樣也是徒勞。但謝燕鴻就是忍不了,他的父親母親兄長,要以「逆賊」的身份留於青史之上,這是莫大的屈辱。
孟霽帶來的消息打破了暫時的平靜,他已經絕塵而去,只留謝燕鴻站在原地,心中七上八下。
幸而,沒多久,長寧他們便從大同回來了。
大軍浩浩蕩蕩而歸,這回,軍容煥然一新,再不似之前那樣低迷不振。一車一車的糧草輜重,運入城中,大同隨軍回來的軍民淪入敵手,受盡折辱,如今到了魏州皆激動不已,更有甚者,入了城門便跪倒在地,嚎啕大哭,不知是哭自己,還是哭死去的親人和同袍。
秦寒州機警,人都還沒下馬,就問道:「那姓孟的是誰,帶著些人在外頭幹什麼,上來就套近乎,笑得噁心兮兮的......」
謝燕鴻無心和他多說,直接把他扔給王諳,讓王諳說去。
他一顆心全系在長寧身上了,長寧騎著四蹄踏雪的大黑馬,走在隊伍中見,風塵僕僕,眉眼間有著馴順的倦意,遠遠見到立在城門下的謝燕鴻,他便微微笑了笑,馬兒一陣小跑,嘚嘚嘚地跑到謝燕鴻面前。
幾日不見,謝燕鴻反而不好意思直直看他了,近鄉情更怯。
馬兒親昵地用臉去拱謝燕鴻,謝燕鴻抱著馬脖子拍了拍,嘴角的笑意止都止不住,他一抬頭,只見長寧坐在馬上,也在看他,眼睛微眯著,像是困了。
「先回去休息一下。」謝燕鴻忙道。
「好。」
說罷,長寧俯身一撈,輕而易舉地就將謝燕鴻提溜到了馬上。謝燕鴻驚呼一聲,還沒來得及掙扎,就被撈到長寧身前了。長寧輕輕一甩韁繩,馬兒便歡快地小跑起來,甩開眾人,一路回去了。
長途奔襲,打了一仗後又日夜兼程回來,有時候連續一日一夜都在路上,只能坐在馬上閉目養神,隊伍中時不時有人坐在馬上睡著了,摔下馬去,惹得旁邊人不住地笑。長寧早就累得骨頭都軟了,謝燕鴻給他燒了熱騰騰的水,倒入浴桶當中,讓他洗去塵埃。
換下來的衣服早就髒得不成樣了,長寧赤裸著坐入浴桶中,雙手墊著下巴,趴在桶沿。謝燕鴻在他身後,手裡抓著澡巾,幫長寧擦背。
「啊......」
長寧舒服地喟嘆一聲,後背肌肉緊繃賁起,繼而又放鬆下來,後背寬闊,仿佛山巒起伏。他後背上有許多陳年的舊傷疤,但謝燕鴻眼尖,還是能發現一些新傷。他伸出手指尖,點了點長寧肩胛骨處一道一指長的傷疤。
「這裡是怎麼......」
「不小心被劃到了。」
長寧輕描淡寫的,仿佛是切菜被劃到手一樣。他聲音懶洋洋的,他若是只貓兒,現在該要舒服得打呼嚕了。他微卷的頭髮梢全部濕透了,沾在脖子上。
謝燕鴻才不信,嘟噥了兩句什麼,終究是沒有再問,沉默著幫長寧搓背。
長寧偏過頭,從臂彎里露出半隻眼睛,看向沉默的謝燕鴻,說道:「用點力。」
謝燕鴻抿著嘴,憋著一口氣,猛地一搓,長寧倒吸一口氣,感覺後背火辣辣的。謝燕鴻輕笑出聲,又放輕了勁兒,扶著桶沿,探身用嘴唇碰了碰長寧的後背,濕漉漉的。長寧回身去撈謝燕鴻,謝燕鴻防著他呢,但腳下是濕的,猛打滑,浴桶里的水濺得到處都是,謝燕鴻身上的衣服也都濕透了,這下不洗也得洗了。
浴桶雖大,硬是裝了兩個男人,擠得慌。水都溢出去了大半,剩下的不多,倆人肉貼著肉。長寧將謝燕鴻圈在身前,有一搭沒一搭地撩起熱水,打濕謝燕鴻的頸脖,高挺的鼻尖在謝燕鴻的頸窩處蹭來蹭去,仿佛在嗅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