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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6:28:19 作者: 春日負暄
正在此時,有人押著一個胡女來到長寧跟前。
長寧定睛一看,馬上認出了是丹木,當初在朔州時,便是多得她的相助,謝燕鴻才得以與長寧相見。他們回頭想要救她時,卻知她已被恆珈帶在身邊,不在朔州,她原來竟就在大同城中。
長寧忙翻身下馬,讓人將她鬆開,說道:「此時出關的路並不安全,你先隨我回魏州,小鴻也在魏州城。」
許久不見,丹木還是美麗一如往昔。只是她的眼角眉梢添了些風霜,越發像草原上經歷雨雪之後的花朵,美得讓人心驚肉跳。她毫無懼色,立於一片混亂的戰場之上,眾將士皆側目看她。
她說:「我只是特意來見你一面,有話和你說,我不去魏州。」
一切正如謝燕鴻所料,撤退的狄軍連忙趕回了大同,兩軍打了個時間差,狄軍兵臨魏州城下時,長寧一行便到了大同,等到狄軍準備回守大同,長寧一行已經在開拔回來的路上了。
斛律恆珈領軍回到大同時,大同城內的糧草幾乎已被搬空,被拘著做苦役的漢人也都跑光了,自東進以來,一切都尚算順利,此時卻被謝燕鴻算計得摔了個大跟頭。他氣得不輕,但卻不能過於露相,若是露了相,豈不是自己承認自己敗了?
但他即使不說,部將也都是有眼看的,議論紛紛,軍心動搖,更有不少人商討著,說要回關外去,恆珈狠狠地懲處了幾個人才止住了流言。目前能扭轉敗局的唯一方法,便是一鼓作氣,在保住大同的情況下,將魏州打下來,否則夜長夢多。
他生性多疑,此時更是警惕異常,生怕軍心動搖之時,有部屬有了異心,要取他而代之,即使入夜,也不敢睡得十分沉,枕下便放著出鞘的匕首。
帷帳似被風撩動,泛起漣漪般的皺褶。
恆珈猛地睜眼,握住枕下的匕首,抬手一揮,帷帳便被劃破,立於帳外的丹木被嚇了一跳,驚叫一聲摔倒在地,原本捧在手上熱騰騰的牛乳茶撒了一地。恆珈坐起來,目光銳利,緊緊盯著她。
丹木瞪大眼睛看他,並不說話。
恆珈看了看撒了滿地的牛乳茶,又去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大而有神,瞳色極淺,像雪山下平靜的湖,冷冽清澈。每次見她的眼睛,恆珈總是想到自己的母親。他的母親是漢女,有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與丹木不盡相同。
他將匕首收回枕邊,淡淡說道:「嚇到你了。」
丹木跪坐在地上,將摔碎的碗收攏起來,說道:「我再拿一碗來。」
恆珈望著她的發頂,突然問道:「我以為,漢人攻城,你會趁機逃跑。」
丹木手上動作不停,反問道:「我能逃去哪兒?」
那日,她見長寧時戰場混亂,料想狄軍中無人留意,便悄然回到了滿目瘡痍的大同城中,躲藏在恆珈所居府邸的柴房中,等恆珈回來時才出來。
恆珈往後躺回床榻之上,雙手枕在腦後,望著帳頂,聽著丹木窸窸窣窣收拾的聲音,突然問道:「胡女這麼多,你知道我為什麼只帶著你嗎?」
丹木回答道:「不知道。」
「你和我娘很像,」恆珈兀自說道,「你們眼睛都很大。她是住在邊關附近的漢女,被擄作女奴,在王帳侍奉,生下了我。」
「是嗎?」丹木小聲問道,一點點挪過去,坐在了床邊的腳踏上。
恆珈看了她一眼,說道:「她和你一樣,美麗動人,遠離故土,依附狄人過活。」
丹木雙手疊放在床沿,好奇地問道:「那你恨她嗎?還是愛她?」
恆珈說:「恨,也愛。」
丹木的聲音柔而空靈,並不熟練的狄語從她嘴裡說出,稍顯笨拙。她問道:「那她也像我一樣......」
恆珈沒聽清,追問道:「什麼?」
忽然,丹木將握在手中的碎瓷片劃向恆珈的脖子,恆珈連忙抬手格擋,瓷片劃破了他的袖子,在他的手臂上劃開一道口子。丹木早有預謀,拿起早就盯著的匕首,深深地扎進了恆珈的腹中。
恆珈怒吼一聲,幾乎要將丹木的手腕捏碎。
丹木吃痛,鬆開匕首,連忙後退,跌坐在地上。恆珈雖然重傷,但性命一時無礙,只要他大喊一聲,外頭守衛湧入,丹木必死無疑。
她此時才將那句話說完:「那她也像我一樣恨你嗎?」
恆珈眼睛發紅,好似被觸怒的野獸,喘著粗氣,但卻只是說道:「滾。」
丹木手腳並用地爬起來,深深看了他一眼,衝出門外,遁入夜色當中。
作者有話說:
對不起大家(跪下)
前段時間突然被封控,居家辦公焦頭爛額,心態也很崩,所以停更了一段時間。最近稍微調整了一下心態,復更了。
這篇文預計今年會完結,接近收尾,會寫得比較謹慎。
下一更在周四,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等待。
第七十九章 變故
斛律恆珈退兵之後的第三日,終於有了援兵的消息。
先遣的是一隊精兵,王諳接見的他,謝燕鴻充作僚屬,在旁一起聽。領頭的那人年紀尚輕,英姿颯爽,自稱姓孟,單名一個霽,進退有度,但他才說第一句話,謝燕鴻就覺出不對勁了。
謝燕鴻見縫插針問道:「聽孟將軍的話音,並不似京城人士。」
孟霽朝他一笑,唇紅齒白,真的似雨後初霽一般光風霽月。他說:「大人好耳力,末將是臨安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