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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6:28:19 作者: 春日負暄
「沒見過。」顏澄斬釘截鐵道。
秦寒州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說:「騙鬼呢。」
他在寨子裡養傷的日子不過兩天,但他眼明心亮,說起治軍打仗,更是一把好手。一眼就看出了顏澄管理匪寨的是與禁軍練兵同一個模子,若非從前禁軍中人,必不是這個套路。再者,能和謝燕鴻有交情......
「你姓顏?」秦寒州問道。
顏澄看也不看他,回答道:「對,『莊嚴』的『嚴』。」
秦寒州還欲再問,顏澄乾脆地打斷他,反問道:「你廢話怎麼這樣多,你往日行軍也是如此嗎?」
秦寒州被他噎得閉了嘴,猛一揮鞭,策馬到最前頭去了。
他們一路小心,多次遠遠與狄人的小支人馬擦肩而過,好在他們人不多,又有斥候在前開路,頻頻前探,數次都有驚無險,將將避過。越往魏州走,狄人便越多,怪就怪在,狄軍雖嚴陣以待,卻不像要開戰的樣子,糧草一個勁兒地往前方送,像是要持久作戰,與狄軍往常習慣大相逕庭。
一路走,果如秦寒州所言,屍橫遍野,特別是靠近紫荊與居庸二關時。戰場已經被狄軍清過一回了,他們只能撿漏,也算是勉強將這群雜牌兵裝備起來,粗略一看,也像那麼回事。屍首太多,收殮不及,秦寒州也不勉強,只是著人將死屍身上辨別身份的腰牌收集起來,能收多少便收多少。
他們不敢太過靠近,沿著永定河邊走,停在了河的上游,太行山腳下,渡河後再行數十里,便是魏州城。永定河水泥沙混雜,色澤渾濁,經過冬日大雪後,如今的河水格外洶湧,滾滾而去,看著讓人心驚。
陸少微站在高處,放眼北望,儘是一望無邊的原野,灰沉沉的天空壓得極低,讓人喘不過氣來。風極大,颳得她的道袍紛飛翻卷,鼓滿了風,髮絲卻牢牢地束在發冠里,紋絲不動,使她越發神秘不可捉摸。
她說:「不日將有大雨。」
秦寒州站在下頭,不以為然道:「有眼睛的人都知道。」
陸少微瞥他一眼,似笑非笑,並不說話。
顏澄眼裡儘是憂色。永定河之所以叫「永定」,皆因它波濤凶急,難以行船,河道時常更改,常有汛情。
開春雪化後本就河水暴漲,如今雨季竟也比往常來得早這許多,也不知下游的水閘堤壩能否堅持住,若是決堤,下游的魏州首當其衝,兵臨城下,又有滔天洪水,戰神在世也回天乏術。
顏澄說道:「狄人不會在等下雨吧。」
秦寒州面色一肅,認真想了想又搖頭,說道:「狄人逐漸深入中原了,必定要速戰速決,以戰養戰,否則難以為繼。下不下雨,下多大的雨,他們怎麼能猜得准,定是另有所圖。」
顏澄問:「如今怎樣,我們就在這兒等嗎?」
「肯定不行,」秦寒州說,「要與增援的江北守備軍匯合。按理說,他們應該要到了。他們不及我熟悉敵情,貿然前來,要吃虧的。」
三人商議一番,決定顏、秦二人輕騎前去匯合援兵,陸少微領著其他人留下觀望。二人趁著夜色出發了,陸少微將被風颳得亂飛的寬袖紮起來,與二狗子兩個人一塊兒蹲著烤紅薯吃,甜滋滋的熱燙糖汁流了滿手。
二狗子吃著吃著就隔河望向魏州方向出神,陸少微說:「在想你娘嗎?」
不等他點頭,陸少微便說道:「別想了。」
二狗子訥訥地收回目光,埋頭吃起來,燙得不住倒吸氣。陸少微突然想起往年在破土地廟裡烤紅薯,老廟祝眼神很差,眼睛裡長了一層厚厚的白翳,看不清東西,但總是能在柴火堆里準確地把烤熟的紅薯撥弄出來,留給陸少微吃。
除了守夜望風的,其餘人皆睡了,鼾聲此起彼伏。陸少微把手指尖上粘膩的糖汁舔乾淨,站起來,也看向魏州方向,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還沒等來顏、秦二人回頭,倒是謝燕鴻與長寧先趕上來了。
他們二人輕裝簡行,一路快馬加鞭,先到的朔州。朔州城已不像之前那樣,有源源不斷的糧草車馬蜿蜒進出,只有零星的胡商進出城門,看上去格外地平和安靜,若不是城頭的狄人守兵,謝燕鴻都幾乎察覺不出這座城早已換了主人。
謝燕鴻眼尖,仔細地數了數城頭的守兵數量,便知狄人大部隊已不在此處,斛律恆珈應該也不在城中,只是不知之前那場內鬥鹿死誰手。
若是要打探消息,最好的法子自然就是由長寧喬裝打扮進城。他們倆早有此意,衣飾都是備好的。謝燕鴻在城外僻靜處等候,長寧用滿滿一錦囊的金珠子賄賂了守兵也沒能進城去,倒是知曉了不少消息。
如今的斛律恆珈,已經是左大都尉了,原本的左大都尉——斛律真,腦袋已經被掛在了城頭上。恆珈勝了,如今攻打魏州的主將是他,遂不在朔州城中。胡姬們倒是都還在城中,長寧便裝作是丹木的追求者,要打探她的下落。
城門的守兵居然識得丹木,說她是其中「最美的一個」,跟在大都尉身邊,隨軍去了。
再多的便打聽不出來了,守兵也不知道。謝燕鴻沒料到竟是這樣一個結果,莫不是斛律恆珈知道丹木助他離開?如果是這樣,直接殺了不是更方便嗎?為何帶在身邊。一籌莫展之際,兩人只好一路緊趕慢趕,循著蹤跡,在永定河邊趕上了陸少微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