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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6:28:19 作者: 春日負暄
她說:「人生在世,有所為有所不為。既是你的事,大大方方承認,做什麼左推右托,丟人得很。」
謝燕鴻似懂非懂,只覺得先是尿床了緊接著又被打了,丟臉得很,連新來的小夥伴也冷落了,不想見。那會兒小小的長寧不怎麼說話,就坐在他床頭,兩人四目相對。
「你也覺得我丟人吧......」謝燕鴻委屈地問。
長寧並不說話,謝燕鴻見他不像是要嘲笑自己的樣子,緊接著偷偷問道:「你像我這麼大時也尿床不?」
長寧看著他好一會兒,慢慢地點點頭。謝燕鴻屁股被揍得火辣辣的,趴在床上,小臉皺成一團,見他點頭才鬆了口氣,把臉埋在被褥里,悶笑了兩聲。
「怎麼記得的儘是這些不著調的......」謝燕鴻嘟噥道。
長寧任他捂住嘴,略帶捲曲的深棕色頭髮散在枕上,目光灼灼。謝燕鴻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收回手,往後倒在床上,兩人並排躺著,聽外頭的夜風與蟲鳴。
「你想去便去吧。」長寧說,「魏州。」
謝燕鴻說:「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爹和娘,他們會不會想我回去......」
長寧說:「你只想你自己。」
「那你呢?」
「我總歸是和你一塊兒的。」長寧說。
謝燕鴻手腳並用,爬到長寧身上,好像冬眠的小熊趴在大熊身上。長寧伸手攬住他,拍了拍。謝燕鴻把臉埋在他胸膛里,鼻樑抵著他的胸口,低聲說道:「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小孫,他手無縛雞之力,跑馬也跑不過我,射箭也不准,他怎麼能到魏州去呢......」
長寧說:「睡吧,睡醒就知道了。」
翌日,顏澄便將寨中的人都召集到一塊兒,陳述利弊。他說著很實在的大白話,一點兒起伏都沒有。
「去魏州有可能是要打仗的,九死一生,想去的可以一塊兒。不想去的可以留下,這兒位置隱蔽,大可自給自足過上好長時間,不想留下的也可以出關往西走,錢糧細軟可以按人頭等分......」
陸少微聽得著急,心想,這樣說怎麼行啊,人都跑了。
但出乎她的意料,願意跟著他們一塊兒去魏州的人比預料中多很多,十中有八。他們跟著顏澄跟慣了,就像羊群總是看著頭羊,一旦讓他們離群,他們便不知所措。
顏澄也很意外,他看向說要跟著他的那些人,發現瘦得和猴兒似的二狗子也在其中。他揚聲說道:「你別去,留在這兒餵雞。」
二狗子被他點名,往後縮了縮,小聲說道:「我娘在魏州呢......」
他這一聲雖小,卻也被大家聽見了,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沉默了。這兒俱是逃兵難民,但即便是再窮凶極惡的人,也有家人與故鄉。這一下,想要跟著一塊兒去的人更多了。
顏澄不再勸了,將寨子裡的金銀細軟都放在廳堂正中,按人頭均分,每人一份,跟著一起去的人也一人一份。分下來並不多,眾人排成長隊輪著領。雪娘帶著女兒,是要留下的,顏澄給她那還沒長到腰的小女兒也分了一份。
雪娘要推:「小丫頭片子,怎麼能占一份呢。」
顏澄不容她推:「要的。」
雪娘感激萬分,含淚收下了,眾人也無異議。
陸少微站在一旁皆看入眼裡。
大道至簡,無欲則剛。
待一切料理停當,便要走了。秦寒州身上還滿是窟窿眼,但精神極好,鬼上身似的,若不是親眼見過他奄奄一息的樣子,謝燕鴻都以為他非肉體凡胎了。望著顏澄身後跟著的這一批散兵游勇,秦寒州也不覺得氣餒。
他說:「我們沿路過去,皆是戰場,應有許多丟棄的盔甲武器,大可以用起來。」
顏澄與謝燕鴻對立,皆是無言。
「我要先往朔州去一趟,」謝燕鴻說道,「那裡還有一位朋友在等我搭救。」
顏澄越發地沉默了,聞言也不過點點頭,許久才道:「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謝燕鴻鄭重地說道:「朔州事了,我便去尋你。」
顏澄再點頭,翻身上馬。
謝燕鴻突然道:「若你見到小孫,你和他說,我......算了。若我也往魏州去,說不定也能見到他,見到再說吧。」
「保重。」
顏澄說罷,打馬而去,陸少微騎在大黑馬上,正在不遠處等他。
待他們一走,謝燕鴻與長寧也要啟程了。小烏有幾日沒有跑過了,興奮難耐,四蹄不住地踏來踏去,揚起沉灰。天邊烏雲攏聚,望著像是要下雨,雨季降至,即便是乾燥的北地,也要痛痛快快下幾場雨的。
長寧斜背長刀,說道:「走吧。」
作者有話說:
國慶這幾天沒啥事,日更,肝起來,我想,至少要在十一月完結這篇文吧!
第七十章 圖窮匕見
顏澄本還顧忌著秦寒州身上有傷,腳程不敢太快,誰知道秦寒州倒先嚷嚷起來:「得快點,慢吞吞烏龜爬似的,什麼都趕不上。」
「這人是個武瘋子......」陸少微嘟噥道。
顏澄贊同:「可不是嘛。」
秦寒州驅馬與顏澄並騎,目光不住地往他臉上的面具上看,直接問道:「我從前見過你吧。」
確實見過,只是顏澄不知道。
能與顏澄交往的,都是勳爵子弟,眼高於頂不可一世,秦寒州是混不進他們中間的,顏澄也從未留意過秦家不起眼的小兒子。但顏澄彼時身份尊貴,在禁軍中打馬在前,御街奔馳,意氣風發,秦寒州自然是見過他的。只不過秦寒州從來瞧不起那些油頭粉面的貴公子,也僅僅是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