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頁

2023-08-29 16:28:19 作者: 春日負暄
    謝燕鴻失笑道:「你和我爹認識?」

    秦寒州不似其他人稱謝韜為「侯爺」,只叫將軍。他面色肅然,有十二萬分的敬意。他說道:「見過一面,有一年,寶津樓下演武,我還小,勳爵子弟們都在校場練習騎射,我是婢生子,他們看不上我,我們便打起來了。我自然打不過,謝將軍路過,喝止了他們,還把他的一幅字送給了我。」

    謝燕鴻知道是那一幅字,他見過,那幅字掛在秦寒州營房的牆上,是「弱生於強」四個字。

    這不僅是用兵之道,也是做人之道。強弱都是一時的,隨情勢而變。如今的秦寒州,不愧為強者。

    想到父親,謝燕鴻的心仿佛被人捏住了,幾乎喘不過氣來。

    秦寒州見他難過,說道:「我也不問你還要不要隨我一塊兒了。你一家慘死,自此避世,獨善其身,也是應該的。」

    若是秦寒州指著他的鼻子罵他,說他「國家危難當前,不思救國,反而躲避一方,實在羞為謝家之子」,那他還好受一些,能理直氣壯地反駁。他父親當年出生入死,是因為當時有賞識他的明主,要他以德報怨,那何以報德?

    但秦寒州心胸開闊,幫他把台階搭好了讓他下,他反而難受得緊。

    兩相沉默之時,陸少微捧著空藥碗,突然說道:「我可以跟你去魏州嗎?」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把秦寒州謝燕鴻兩人都嚇得不輕,秦寒州不知道他到底是誰,有什麼能耐,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愣住了。

    謝燕鴻搶先問道:「你去做什麼?」

    陸少微理直氣壯道:「建功立業啊。」

    謝、秦兩人面面相覷,實在搞不清楚陸少微是個什麼路數。他們兩人,一人有國讎,一人有家恨,狄人大軍兵臨魏州,守軍遠水救近火,情勢緊急,於陸少微而言,這些都是機會,讓他躍躍欲試的機會。

    陸少微說道:「多我一人也不虧,若我真的有用呢?」

    秦寒州實在也想不出反駁他的道理,撓了撓頭,只能答應。謝燕鴻心情複雜,留他們兩個交談,轉身出去了,一出門便見長寧與顏澄好像門神,一左一右,沉默地呆著。顏澄一見他出來便站起來,往裡頭張望了下,困惑道:「陸少微怎麼不出來,他在裡頭做什麼?」

    謝燕鴻說:「他說想要與秦寒州一起去魏州。」

    「他?他去?他去做什麼?」顏澄也被嚇得不輕,失了神似的,皺著眉頭,絮絮叨叨地左右踱步。

    長寧看向謝燕鴻,沉聲問道:「你呢?」

    「為什麼這麼問?」謝燕鴻小聲說道,「我哪兒也不去。」

    一路顛簸勞累,他們都乏了,肩膀挨著肩膀,手背擦著手背走回去。走出去一陣,長寧突然說道:「對了,我有東西給你。」

    「什麼?」

    長寧從懷中摸出一樣東西,攤開手掌給他看。他掌中正是當初那枚雙魚玉佩,兩尾魚頭尾相接,扣在一處。長寧輕輕一掰,兩條魚便分開了,他將其中一半給了謝燕鴻。

    「這是你的。」長寧說,「這是我的。」

    還是當初那條摻了金線的百索,除了金線依舊熠熠生輝之外,其餘彩線已經褪色,分辨不出色彩了。謝燕鴻想到這是母親親手編的,輕輕撫過,將百索穿過其中一條魚。長寧微微彎腰,低下頭,讓謝燕鴻幫他把玉佩戴在脖子上。

    長寧有些不好意思,說道:「我自己也編了一條,沒有你娘編得好......」

    他果真摸出另外一條彩線編成的彩繩,手工看著並不精緻,歪歪扭扭的。謝燕鴻看著卻喜歡,讓他幫忙穿上另一條魚,戴在自己脖子上。長寧繞到謝燕鴻身後,笨拙地在他後脖子上打結。

    謝燕鴻感覺到他的手撫過自己後頸,玉佩貼在自己胸前,溫涼潤澤。

    長寧在打好的結上輕輕落下一吻。

    作者有話說:

    最近工作上太離譜了,多少年都沒忙成這樣過,我會盡最大的努力更新的。

    按照我的粗略估計,理想情況下,這篇文還剩下最後的三分之一,最後的這一部分主線就是打仗了,這是本來就想好的,前頭也一直在鋪墊,不是跑題哈,不嚴謹的話也是我筆力有限。主角沒人會當皇帝,我的所有主角最後基本都是歸隱田園(。

    第六十九章 無欲則剛

    「你為什麼要去魏州?」顏澄問道。

    現如今,顏澄已經甚少摘下他的面具,即便與陸少微說話時候也是,這讓他顯得神色難辨,喜怒難分。

    陸少微被他堵在門前,心裡知道他必定有此一問。

    想也不想,陸少微說道:「去看看。」

    顏澄聽得一愣,說:「有什麼好看的?那裡將有大戰,很危險。再說了,你不就是從魏州來的嗎?」

    的確是,陸少微有好長一段時間,一直借住在魏州城外山腳下小村莊裡的城隍廟中。

    她反問道:「不去魏州,那我要去哪裡?」

    顏澄不覺得這是一個問題,時局動盪,戰事頻發,自然是要往更安穩處而去。他語氣稍緩,說道:「中原不太平,可以往關外去,我們一起去。」

    陸少微突然道:「那你娘呢?」

    顏澄被她這個問題打得措手不及,仿佛突然被針刺了一下,整個人渾身一抖。他一直在迴避想這個問題,京師遠在天邊,戰事如何,國運如何,也不是他能左右的。他一直覺得,再怎麼打,也不至於亡國,只要姓宋的一日還坐皇位,他母親就還是帝裔。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