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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6:28:19 作者: 春日負暄
    另一頭,陸少微是真的身子不爽,正抱著肚子在床榻上疼得打滾。

    雪娘方才來過一回,她眼明心亮,也經過不少事兒,打從第一眼看陸少微,便知道他不對勁,再看第二眼便看出了蹊蹺來,但她從不明說,一是因著她識時務,二是因著陸少微算是於她有恩。

    她一開始是在另一個匪寨,委身於匪頭,還生了個女兒。匪頭打不過顏澄他們,便想出個損辦法來,假裝將她扔下,讓她做內應,自個兒領著殘兵敗將投奔另一個寨子,聯合起來要裡應外合將顏澄他們殺個片甲不留。

    雪娘當然不願意,但心肝寶貝似的女兒被捏在別人手上,不應也得應。

    後來,她的謀算被陸少微識破了,陳大力的壽席上,一半人被她包子裡的迷藥迷倒了,一半人被陸少微整得腹痛難耐,有幾個嚴重的,都和陳大力一樣,命喪當場。她看陸少微,就像看地獄裡的閻羅一樣,沒有不應承的。

    她出面穩住了敵人,顏澄殺了個回馬槍,陸少微謹守承諾,清剿了敵寨之後,把她的小女兒還給她了。她們母女無處可去,自然而然地便留下了。

    陸少微也是個聰明至極的人,和她對上眼神便知道自己被她識破了,以為自己露了什麼破綻,大為震驚:「你怎麼知道的?」

    雪娘捂住嘴一笑,看他就像在看自己牙牙學語的女兒,嗔道:「哎喲喂,這一窩子要麼就是大老粗,要麼就是些沒經過事兒的愣頭青,知道什麼。」

    不等陸少微威脅她,她便口快道:「你放心,我絕不說出去。」

    陸少微也不怕她說,她要說,也要有人信才行,但他心裡還是有些彆扭,想著一定不能讓顏澄知道,又讓雪娘再三保證,雪娘坦坦蕩蕩,直接拿自己女兒起誓,陸少微這才放心了。等回過神來,他又哼了一聲,心道,怕什麼,他顏老二能有今日,吃喝不愁當山大王,自己功勞最大,怕他個鬼。

    這會兒,他正抱著肚子在床上滾著,顏澄來敲門了,他卻不禁心虛起來。

    「睡了,別吵我。」陸少微隔著門叫道。

    這麼大的嗓門,哪兒像是睡了,而且聲音里還透著些虛,顏澄一下就能聽出他身體不舒服,在外頭來回踱了幾步,隔著門哄道:「你哪兒不舒服?」

    陸少微沒好氣道:「哪兒都不舒服!」

    顏澄乍一聽就當真了,怕驚到了陸少微似的,輕輕地再次敲了敲門,耐心地說道:「你開門讓我瞅瞅?別一個人病壞了。」

    陸少微快被他煩死了,只好弓著腰爬起來,將門開了一條小縫,應付他道:「沒事,歇歇就行了,你該幹嘛幹嘛去......」

    他嘴上說著沒事,面色卻煞白,嘴唇也白,顏澄一望便嚇了一跳,連忙要推門進去。陸少微哪裡擋得住,踉蹌著往後退,差點絆倒,幸好顏澄一把扶住他,將他一路扶到床邊坐好,蹲下來去看他煞白的臉,緊張地問道:「到底怎麼了?我去喚大夫來?」

    陸少微支支吾吾的,恨不得讓顏澄趕緊閉嘴滾出去,這讓人怎麼說啊!

    他從小與師傅師兄生活在一起,他小時候不明白,為什麼師傅前腳要撿他,師兄後腳就要扔他,為什麼師傅要教他本事,師兄不同意。為什麼他說自己要做亂世的英雄,要做砧板上的刀俎而非魚肉時,師兄會笑。

    全因她是個女子。

    師傅摸著她的頭,笑呵呵地問師兄:「女子和男子又有什麼不一樣呢?」

    師兄說不出來,負氣而去,但此後也沒再多說什麼了,只是每當陸少微抒發自己的宏圖大志時,師兄總會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她,仿佛她在發癔症,說胡話。仿佛女子與野心天生就不能相容,就像天無二日,但陸少微偏就不信了。

    她從小就是瘦瘦小小的,乾柴似的,即便後來跟著師傅師兄過日子,過的也是苦日子,吃糠咽菜的日子多,只不過不餓罷了,但在那時,已經算很好了。這導致她後來成人後,月信總是不調,半年也不見一次。

    這也不是不好,路上顛沛流離時,總歸是個麻煩,但如今一來,便格外折磨人,就像有人拿著小錐子往她小腹處扎,疼得她打滾。

    她正不知道如何搪塞過去,顏澄卻大驚失色地叫起來了:「你受傷了?怎麼流血了!」

    陸少微被他喊得眼前一黑,哆哆嗦嗦地轉頭看過去,見被褥上赫然一片暗紅血漬,約是剛才蹭上的。

    顏澄慌裡慌張的,站起來就要找大夫去,陸少微怕他嚷嚷得人盡皆知,連忙拽住他,喊道:「閉嘴!」

    「我......」

    想著長痛不如短痛,陸少微直接說道:「不是受傷!女兒家來月信你沒聽說過嗎?大驚小怪什麼......」

    顏澄整個愣住了,杵在原地,嘴巴像剛安上去似的,開開合合說不出一句完整話。

    「你你你......我......女......月......不是......」

    陸少微連珠炮似的繼續說道:「幹什麼?女兒家來月信不是天經地義的嗎?就像男子,成年後夜裡睡覺,精滿則溢,都是一樣的。怎麼,你們這個破寨子也有規矩?怕我讓你沾了晦氣?」

    顏澄瞪大眼,這下連腦子也丟了,什麼也想不到,什麼也不會說了。

    陸少微說:「出去。」

    顏澄木頭人似的,嘎吱嘎吱轉身出去,輕輕帶上門,在門外站了約莫半刻鐘,腿一軟,背靠著門一屁股坐地上,心想,原來老子不是斷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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