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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6:28:19 作者: 春日負暄
謝燕鴻鬆了口氣,感激地朝她笑了笑,趁眾人飲酒談笑,悄悄地順著牆根往小門走去。
忽然,有人猛地拽了他一下,差點兒害他把手上的東西摔了。他停下腳步,回頭一看,竟是有個胡商拽住了他的衣角,他作勢往前,胡商的手也不松。
這人似乎有些微醺了,滿面的大鬍子也掩蓋不了紅暈,嘰里咕嚕地說了些什麼,謝燕鴻也聽不太懂。謝燕鴻只好朝他笑笑,給他看自己手上的酒瓶酒盞,示意自己是有活兒的,沒空理他。
那胡商仍舊不鬆手,聲音也高起來了,席中雖然歡歌笑語,但也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頻頻看過來。謝燕鴻恨不得將他一腳踹翻,但為了不引起更大的騷動,他還是咽下了這口氣,就勢在這胡商身邊落座。
這下,不需要聽懂胡語,也知道這胡商想要做什麼了。
謝燕鴻給他倒了杯酒,他的手便抓到謝燕鴻手上。謝燕鴻深吸一口氣,抽出手來,腦子飛快地轉,想著脫身之法。誰料到,酒意上頭,旁邊的人越挨越近,酒杯遞到謝燕鴻嘴邊,非要他也喝。
謝燕鴻生怕蒙面的紗巾掉下來了,又是急又是氣,躲避間將胡商手上的酒杯碰掉了,撒了那胡商一身。胡商見他頻頻推拒不識抬舉,臉漲得通紅,拍桌就起,座中眾人皆側目看來,謝燕鴻連忙起身後退,低著頭,做出一副不勝惶恐的樣子。
正在此時,隔了兩桌開外的蒙臉男子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謝燕鴻身後,一把將他拽了過去。謝燕鴻沒站穩,差點摔倒,被他托住手肘扶住。
眾人看來便像是兩人對峙爭美,斛律恆珈也看過來了,目光在三人身上流連。有胡姬盤坐在他腳邊,給他斟酒,他滿飲一杯才慢條斯理地說了兩句和稀泥的話。
謝燕鴻不敢抬頭,生怕被恆珈識破,心快要跳出來了——不是因為害怕,而是激動。
這人怎麼能不是長寧呢?
即便他的身形打扮再怎樣改變,僅憑手心擱著衣衫傳來的溫度,謝燕鴻也能認得。
一旦發現自己不是孤軍奮戰,謝燕鴻的心馬上就定了。他裝作怯弱惶恐的樣子,側身藏在長寧身後。長寧高大,氣勢懾人,僅憑座次來看,恐怕他在這宴席上也分量不輕,那胡商只好自認倒霉,罵罵咧咧地坐下了。
謝燕鴻想趁機溜走了,誰知道長寧卻不放開他,逕自攬著他,將他拉到自己的位置。
席中並未給胡姬們設座,她們是宴席中靚麗的風景,但在主賓心中,也不過如同一味佳肴,又或者一樽美麗的花瓶,一個精緻的酒盞——放著好看,打碎了可惜,但終究不過是賞玩之物。
她們有的盤坐在地上,胡床矮桌皆不高,她們正好探身添酒,挨在客人腳邊,像乖順的貓兒。她們中也有一些緊挨著客人而坐,靠在客人懷中,勸酒勸食,巧笑嫣然。
謝燕鴻看得很不是滋味。
他從前在京中,身份使然,即便進了桃花洞宴飲玩樂,列席的都是雅客,聽的都是雅樂,歌姬舞伎也儘是風流人物,被貴公子們追捧著。就像玉脂,是桃花洞眾姝中的頭位,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想和她對飲一杯的人,能從城東排到城西。
謝燕鴻突然意識到,眾人追捧的花魁,與此刻勸酒的胡姬,都是一樣的。
他一時失神,冷不丁地被長寧捏住手腕,拽到自己身上。謝燕鴻驚慌間,圈住他的脖子,側坐在他膝上。此時,眾人酣宴,他們這樣的姿勢,倒也不出格。
謝燕鴻心裡篤定了八分,這人就是長寧,但不知為何,他又感覺到陌生不安。
長寧將手攬在他腰上,箍得極緊。他抬頭看去,兩人皆蒙了大半張臉,只有眼睛露在外面。長寧琥珀色的瞳仁一如既往,深邃懾人,如今添了一絲酒氣,卻不減銳利,緊緊盯著謝燕鴻,仿佛從未見過他似的。
謝燕鴻被他盯得心慌,慌忙低頭,耳邊戴著的紅寶耳墜,甩在他臉頰上,映著燭火,流光溢彩。他不慣戴耳墜,耳垂被扯得通紅,鈍鈍地疼。
長寧抬手,將他的紅寶耳墜摘了下來。
謝燕鴻耳朵頓時一輕,舒服多了。正要小聲道謝時,耳垂又是一熱。長寧用食指拇指捏住了他泛紅的耳垂,不住地揉搓,由輕到重。他從前也這麼幹過,謝燕鴻臉漲得通紅,整個人都變得不自在起來。
這可不是在私底下,胡姬們出於關心,都在暗暗看他,生怕他吃虧了,他更是不好意思。長寧的大腿硬邦邦的,硌得他屁股疼,直想跳起來,挖個地洞鑽進去。
奈何長寧不放手,將他攬在自己懷裡,手臂橫在他腰間,松也不松。謝燕鴻耳垂髮燙,紅得快要滴出血來了,抬手推長寧的胸膛,想要隔開他的手,動作間,他臉上的輕紗面巾被長寧袍子上掛著的金飾勾住了,扯落下來。
謝燕鴻只覺得臉上一涼,嚇得把臉埋到長寧胸膛里,生怕被人瞧見了。
左右兩桌的客人留意到了,大聲笑談調侃,謝燕鴻更不敢抬頭了。長寧邊應答如流,邊將手扶到他後腦勺上,手指輕輕插進他的發間,順著後腦摸到脖頸耳朵,將他另一隻耳墜也摘下來,輕揉他的耳朵。
謝燕鴻順勢抬手摟住他的脖子,將臉埋得更嚴實了,裝醉。
說話間,長寧的胸膛不住震顫,謝燕鴻豎起耳朵聽著,能聽懂一些,像是在隨口聊些行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