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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6:28:19 作者: 春日負暄
他說道:「速速出關。」
不用他說,謝燕鴻也知道此時走為上計。此時的情形與心境都與在紫荊關時大為不同,且不說此次狄人不是小打小鬧,謝燕鴻此時也沒有了東歸的想法。他所珍惜的人和事,都已經被埋在了過去,此時,他心中所系的,也只有長寧一個。
無論如何,長寧都是要與他外公團聚的,謝燕鴻自然也就以此為目標。
他們一路策馬奔馳,不敢有絲毫耽擱。很快地,他們便見到了滾滾黃河。黃河在中原地區處處肆虐,今冬大雪,開春雪化,中原地區恐多有洪澇。但河套平原這一段的黃河,卻馴順乖巧,波濤平緩,哺育了這片塞外江南。
若謝燕鴻此時有閒情,當會為這早春勝景而慨嘆不已。
陰山頂上是終年不化的積雪,浮雲攔在山腰。放眼望去,草原上已經沒有多少積雪了,到處都是潺潺流水,到處都是深深淺淺的綠,候鳥北歸,掠過澄空,也不知其中有沒有玉爪。長寧對地形極為熟悉,一路帶著謝燕鴻沿黃河往西南方向走,黃河在此處分出大大小小數條河道,寬闊者需大船,淺窄者僅如小溪,躍馬即過。
長寧領著謝燕鴻一路到了一個渡口邊,渡口看著不算老舊,卻無人,僅僅繫著一艘小船。
「這是古渡,這片河道淺窄平緩,若要往河套南邊去,多從此處渡河,往時,這裡是烏蘭的父親擺渡。」
長寧與獨孤信約定好的,若是意外失散,便在古渡口留下口信。
兩人下馬,任馬兒低頭吃點嫩草,他們一路到了渡口。長寧輕輕一躍,跳上那艘小船,船真的小,他一條上去,船身便左搖右晃。長寧穩住身形,扶著船舷蹲下,手直接伸進水裡,順著船身一直往下摸索,直到整條手臂都沒入水中,才在船底摸到了東西。
謝燕鴻蹲在岸上,見他從水裡撈出一樣濕淋淋的玩意兒。
那是用油紙疊成的小包,用羊毛搓成的粗繩綁在船底。長寧抽出匕首,一下劃開,油紙包里除了一張字條,什麼也沒有。
「寫的什麼?」謝燕鴻著急地問。
「這是阿公用暗語所寫,」長寧將紙揉成團,扔入水中,說道,「他讓我沿橫水南行,繞開庫結沙,往什賁古城去。」
庫結沙是橫亘在黃河南岸的百里沙海,橫水發源於黃河,繞著庫結沙的邊緣,一路往南流淌。除了字條外,獨孤信還在古渡口的渡頭下方隱秘處,留了一些乾糧,兩人將乾糧裝好,縛在馬上,連同灌滿的水囊,一起綁好。
「什賁古城?」謝燕鴻問道,「那是什麼地方?」
長寧搖搖頭,說道:「我不曉得,阿公指明了方位,沿著路,去了便知道,走吧......」
話音未落,一聲尖利的鷹唳刺痛了謝燕鴻的耳朵,這一聲驚空遏雲,足以傳出百里。謝燕鴻猛地抬頭,見空中有一道黑影,正在他們頭頂盤旋打轉。長寧反應極快,托住謝燕鴻的腰,將他一下提溜到馬上,自己也翻身上馬,沉聲喝道:「快走!」
頭腦還未反應過來,手腳先動。謝燕鴻猛夾馬肚,小烏一躍而出,長寧緊隨其後,揚鞭策馬。兩匹馬先後躍入淺窄小河中,濺起的水波讓小船左右搖晃不止。河道淺窄,兩匹馬三兩下便渡河上岸,一路往南狂奔。
那道黑影始終在他們頭上盤旋不去,謝燕鴻這下瞭然,這是鷹在向主人標明敵人的方位。手上沒有弓箭,即便有弓箭,也難以射中高空中的海東青,此刻他們能做的,只有狂奔。
倏爾,遠處傳來一聲模糊的尖利哨音,與鷹唳相似。
空中的黑影應聲而動,俯衝直下,長寧當機立斷,勒停了馬,反手抽刀,刀刃上還有乾涸的血漬,散發著寒光。謝燕鴻也收韁停馬,抽出烏蘭所贈的彎刀,小烏焦躁不安地左右踏步,謝燕鴻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握緊刀柄。
見過烏蘭馴鷹養鷹,謝燕鴻本以為自己與這神奇的生靈已經很熟悉了。但此時,望著那遮天蔽日一般的健壯翅膀在頭頂扇動,望著那反射著日光的尖利喙爪,他還是覺得心臟砰砰直跳,手心滿是汗。
鷹俯衝而下,長寧伺機而動,刀破空而去,鷹唳叫一聲,將將避過,又再次盤旋升空,在他們頭頂繞了數圈後,又再次俯衝而下,鋒利的爪子就像鐵鉤,能一下將人的眼珠子鉤出來。待長寧揮刀阻擋,它又敏捷避開,飛高盤旋,再待時機攻擊。
如此幾次之後,凝神旁觀的謝燕鴻瞅准了時機,待鷹避開長寧刀尖時,低喝一聲,將手中彎刀擲出——
扔中了!
彎刀落地,鷹唳叫一聲,在空中失去平衡,斜飛墜地。
等的就是這一刻,長寧驅馬上前,手握刀柄,刀尖往下一刺。鋒利的兵刃刺穿了鷹的翅膀,將它釘死在地上。
長寧收刀,謝燕鴻也撿回了擲出的彎刀。
紛雜的馬蹄聲漸近,謝燕鴻還聽見了獒犬的吠叫聲。原來早晨時見不到狄人的蹤跡,是因為他們回頭召集鷹犬去了,看來是勢必要將他們拿下。其中,估計還有那位狄人少年的功勞。他們在紫荊關見過,狄人說不準會以為他們是漢軍。
只是,若不吸引來狄人的注意力,又怎麼能保證烏蘭一家的安全呢,誰又能料到,那少年竟是狄軍。若是狄軍中人,當時怎麼又是俘虜呢?他到底是什麼底細?
千頭萬緒讓謝燕鴻頭腦嗡嗡響,想不出個所以然來。